老人年近八旬,一条腿因为骨质增
他发现和定名了中国四分之一的柽柳
毕业于兰州大学生物系的刘铭庭,曾在临毕业前一年来新疆塔里木河沿岸实习。那时的塔里木河沿岸生长着大片大片的野生植物,特别是敢于与风沙、盐碱抗争,以美丽身躯傲立于荒漠的红柳,在刘铭庭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翻开当时的教科书,在新疆荒漠地区生长的红柳却没有一个植种是中国人命名的,全是外国人的名字。刘铭庭有些不服气。他萌生了投身红柳研究的念头。
“快毕业时,我提笔向当时的国家高教部部长杨秀峰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投身边疆建设的炽热之情。很快,我就接到了高教部的回信,如愿以偿来到了刚刚成立的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生物研究室工作。那个时代,我们以献身祖国建设事业为最崇高的理想,从没有考虑自己的得失。所以,我来到新疆后,不管是冬天挖水渠劳动,还是去野外搞科研,都没有半点怨言。”刘铭庭回忆道。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一座高大的流动沙丘上,刘铭庭发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红柳。它植株高大,枝条柔软,桀骜不驯。刘铭庭围着这株红柳察看了多时,详细记录了它的状况。回到科学院后他多方查找资料,终于发现,这是一株没有在世界上命名的红柳新品种。1960年,他首先宣布了“沙生柽柳”的发现。1979年,这个新种被正式定名为“塔克拉玛干柽柳”,又称“刘氏柽柳”。
随后,刘铭庭与研究室同行陆续发现了莎车柽柳、塔里木柽柳、金塔柽柳和白花柽柳。由此,刘铭庭“中国柽柳家庭四分之一种数发现人和定名人”的地位得以确立,成为中国最重要的柽柳分类学家。“白花柽柳的发现很有传奇色彩。大家知道,红柳之所以被命名为红柳,就因为它的枝干是红的,花朵也是红的。清代学者纪晓岚在被流放新疆时写下的大量诗作中,曾这样描绘红柳: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是绛霞。这说明,红柳开红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我在孔雀河下游的兴地河谷考察时,突然发现一株红柳开满了白花。当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着它转来转去、仔细查看,在确定是红柳后,才明白我又发现了红柳的新种,而且是世界上第一个开白花的红柳种。那种喜悦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后来我把白花红柳引种到吐鲁番沙漠植物园中,它到现在还在开白花,成为我们植物园里最大的亮点。”刘铭庭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独得荒漠防治三项国际大奖
从在野外荒漠寻找红柳,到有选择地培育红柳治理荒漠,刘铭庭开始了在红柳研究领域的“第二次起飞”。
红柳对生长环境的不“讲究”,使它成了荒漠里最顽强的植物。有了红柳,沙丘才能得以固定,沙漠才能披上绿装。上世纪80年代初,刘铭庭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红柳的育种育苗上。经过不断探索,他实验田里的红柳苗株由每亩5万株提高到50万株,扦播育苗亩产也达12万株,比在红柳育苗方面走在世界前列的苏联,分别高出6倍和20倍,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
在红柳造林上,他研究和发展了深栽抗旱、抗盐碱和引进造林的方式,并在荒山、砾石戈壁、粘土龟裂地、盐渍化沙地、流沙地、重盐碱地等不同土地条件下进行大面积营造,获得成功。
正是有了这样长期的科学试验做后盾,才有了刘铭庭两立“军令状”、双获联合国大奖的故事。
历史上三次被迫迁移的新疆和田地区策勒县,1982年再次陷入“沙临城下”的困境。当时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在策勒县召开现场办公会,决定开展治理流沙工作。刘铭庭回忆道:“当时,我们是应邀去参加会议的,并没有谁要我们承担什么任务,但看到策勒县被流沙侵占的现场,我们坐不住了。我和当时的课题组组长张鹤年一起,在会场上与自治区人民政府签下‘军令状’,承诺在5年中治理流沙6万亩,植被覆盖率恢复到30%―40%。”
军令状好签,怎么完成任务?刘铭庭有自己的想法。他将自己多年研究红柳、培育红柳的成果应用在这个课题上,仅3年就完成了任务。当5年期限到来,有关人员来现场验收时,他们眼前展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15万亩曾经的流沙上,已是茂密的植物。植物覆盖度平均在60%以上,流沙前锋后退了4至5公里,投入产出比达1:7.5。在这15万亩的绿色植物中,红柳贡献最大,三分之一的流沙上生长着茂密的红柳。这项成果先后获得新疆科技进步二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1995年,更成为联合国表彰的八项“全球土地退化和沙漠化控制成功业绩”之一。
1986年植树节,新疆党政领导莅临吐鲁番沙漠植物园参观。看到园中生长茂盛的红柳,一位当时的自治区副主席发问:能不能在南疆花20万元恢复10万亩红柳?在场的刘铭庭当即保证:3年内完成任务。
一周后,他就与自治区计委签下“军令状”,随即奔赴伽师、于田、策勒、民丰等县种植红柳。3年后,刘铭庭交出的答卷是:造林27万亩。
正是利用刘铭庭创造的造林方法,新疆南疆恢复红柳400万亩以上。伽师县建起了世界上第一个红柳公园,全县盐碱化程度大大减轻,生产迅速发展,从一个全疆闻名的贫困县,一跃成为新疆粮、棉、畜生产十强县,棉花总产量居全国棉花百强县前30名,人均收入增长3倍。
这项成果也成为联合国表彰的八项“全球土地退化和沙漠化控制成功业绩”之一。也就是说,在联合国当年颁发的八项成果中,刘铭庭独得两项。1996年,刘铭庭又因为这项成果,荣获联合国环境署颁发的荒漠化防治“最佳实践奖”,成为全国在荒漠化防治领域获取三项国际奖的第一人。
这时,刘铭庭又开始了他一生中的第三次起飞。
肉苁蓉带来致富新希望
因为自然和历史的原因,新疆南疆地区各族群众生活还十分贫困。几十年的科研生活中,刘铭庭围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走了7圈,行程40多万公里,所以对这片土地上的群众生活状况十分清楚,也十分心疼。他曾压缩自己的生活开支,资助贫困孩子。他也曾屈教授之尊,为农民理发、修表,甚至在街边摆摊免费为群众修补塑料鞋。但他很快就明白,靠一人之力,终难解众人之贫。帮助农民治沙只能缓一时之危,扶助农民致富,才能做到长治久安。
经过一番思索,刘铭庭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治沙群众参与热情不高?因为治沙只带来了人们眼中的绿色,并没有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怎么办?他想到了自己上世纪曾经研究过的一种红柳寄生植物――肉苁蓉。当地人也称它为沙漠人参、红柳大芸,是我国传统名贵中药,具有补肾、壮阳、延缓衰老、抗老年性痴呆之功效。
1997年,年届65岁的刘铭庭正式退休了,他说服老伴、儿子与他一起来到和田地区于田县托克拉克村一个沙窝子里,专门研究起肉苁蓉种植。
没有钱,他说服儿女举家筹款,办起了红柳大芸种植场。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短短两年,一个占地500亩的“红柳庄园”已具规模。陆续种下的300亩红柳已蔚然成林。2003年,种植在红柳根部的肉苁蓉开始收获,亩产达100公斤以上,最好的亩产在200公斤。一亩沙地产出的肉苁蓉相当于天然林产出的数百上千倍。按当时的市场价计算,一亩地的产值在 4000元至8000元,相当于农地平均产值的10倍以上。
“农民是最讲实惠的。他们只要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就会主动采用新技术。我刚来时也曾做过多场科普报告,听的人很多,但真正让他们跟我干时,却很少有人。当我种出肉苁蓉后,不用再说什么,找我学技术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许多沙漠边缘地带都被农民种上了红柳和肉苁蓉,既绿化了沙漠,更让农民得到了收获,改善了生活,真是一举数得。”说起这事,刘铭庭兴奋得滔滔不绝。
这也是找不到刘铭庭的主要原因。因为他已经成了全国各地治沙单位争相追逐的对象。
“我在山东为他们在海边种植了红柳进行防风试验,已经取得成功。4月份我去内蒙古指导肉苁蓉种植,6月份去民勤县帮助当地种红柳。而我自己的红柳庄园里今年还要进行一项科研攻关:亩产500公斤肉苁蓉。这些都必须我自己来做,所以没有几个人能找到我。”说到这,刘铭庭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种幸福在老人心头升起。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年纪,忘了当年因为修渠跳进冰冷河水落下的腿疾,忘了去年冬天不慎煤气中毒留下的后遗症……
“研究了一辈子红柳,我放不下它。”刘铭庭说。
刘铭庭的造林方法荣获联合国环境署颁发的荒漠化防治“最佳实践奖”,他也成为全国在荒漠化防治领域获取三项国际奖的第一人。
2010年7月23日 |
第20期总第21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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