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歌绝不能上墙!”
1991年,湖南省常德市政协委员伍顺生奇思妙想,提交了《关于结合整治护城防洪大堤兴建“常德诗墙”的建议》提案,这个提案让常德踏上了浪漫而艰辛的建设诗墙文化之旅。当年,原中共常德地委宣传部部长杨杰受市长之命担任诗墙工程建设的总负责,那时他已经65岁。在他的带领下,一群退休老人开启了一段伟大的文化集结。
没有正式的办公场所,他们就把沅水大桥北引桥的桥洞用砖围成一圈当房,两扇竹片拼成大门,合着滚滚车轮碾过的声音,伴着桥下沅水的吟唱,老人们快乐地与诗人对话。
杨杰不仅负责诗墙建设的总协调工作,还肩负着选诗的艰巨任务。作为武陵诗社的社长,杨杰发动诗社的有关人员一起收集诗词。为了校阅诗稿,他将自家的阳台改做工作室,召集大伙一干又是10个月。正当大家都紧张工作时,一些风凉话也传开了。有人说,建诗墙就是几个文人给自己做传立碑。杨杰一笑,没有作答。别人哪里知道,文学功底深厚,专工诗词的他,好几首诗都被中华诗词学会的权威专家看中,认为符合诗歌上墙的要求,但都被他拒绝了。“我的诗歌绝不能上墙。我是诗墙的总负责,别人会怎么看我?!”面对别人的质疑,杨老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解释。
湖南文理学院副教授、常德市政协常委、中国农工民主党常德市副主委赖汉屏是武陵诗社的发起者之一,接受诗墙建设任务时,已经70岁。他不仅负责在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中遴选常德地方的优秀诗篇,解析疑难史实,还负责诗词丛书的总校审。在诗墙简陋的办公室里,赖汉屏戴着老花镜,并借助放大镜,跨越时空,与不同时代的诗人做近距离的心灵交流。
为了确保诗墙建设的高质量,这群老人还请来霍松林、毕朔望、羊春秋担任诗词顾问;沈鹏、李铎、佟韦、颜家龙担任书法顾问;周令钊、陈若菊、陈白一、黄铁山任美术顾问;霍松林、毕朔望、羊春秋、毛大风、丁芒、林从龙、刘人寿担任诗词总评委;未央、李元洛、彭燕郊、于沙担任新诗总评委;彭燕郊、张铁夫担任外国新诗总评委。
如今的常德诗墙,蔚为壮观。本报通讯员唐大柏摄
高水平的评委阵营为诗墙把好了一道道关口,提高了常德诗墙的文化品位。
常德诗墙上墙的1300多首诗词,是从15万首诗词中淘洗出来的金子,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常德历史文化的大盘点大挖掘。
“我不是为了钱而干!”
1994年,诗墙修建工程进入篆刻阶段。田工是诗墙建设的第一批字模雕刻师,也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他右腿高位截肢,是一等伤残军人,家庭经济十分拮据。起初在诗墙工作时,没有一分钱报酬,直到1995年每月才有200元补贴。家人劝他找个赚钱的事情做。他却说:“我不是为了钱而干,就是没有钱我也干!”第一次领到补发的半年补贴费时,他立即捐出1000元购买诗墙用的切割机。16年里,“???”,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成为了沅水岸边寻常的音符。常德诗墙总共1475幅碑刻中他完成了368幅书法碑字模的雕刻工作,共计雕刻了30726字。
老艺术家张弓,书画双工,他的画作曾在澳大利亚卖出数万元。为了绘制示意图,他耗时一个多月,多次修改。诗墙给了他1000元工本费,他却把这笔钱全部捐给了市青少年书法学校。
“当初干这个事情,就不是冲着钱来的,而是冲着一份责任!”诗墙建设综合组组长陈国安平静地说。
“只要能求得墨宝,吃再大的苦都值!”
2000多年的诗歌文化几经筛选,浓缩成为了1534首千古绝唱。为了让千古绝唱成为沅江岸边最动听的音符,最壮观的画卷,诗墙建设的老人们又踏上了漫漫的寻“墨”之旅。
作为诗画作品的组织者,花甲之年的盛和钧四处奔波,哪里有名人名家,他就奔向哪里。为求得94岁高龄的周谷城先生的墨宝,盛和钧上北京、跑上海,住最便宜的招待所,吃最简单的干粮。“只要能求得墨宝,吃再大的苦都值!”盛和钧鼓励自己。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家医院找到了正在住院的周老。周老被他的真诚感动,病榻前,他热情应允为诗墙赠诗。盛和钧又马不停蹄,拜访中国书协副主席周而复、著名书画家尹瘦石,求得他们的墨宝。丁玲的丈夫陈明也无私地献出毛主席1936年为丁玲手书的《临江仙》,提供给诗墙复制刻碑。
陈国安、符乐农等人也纷纷南下北上,追寻名家足迹。
前中国书协主席陆石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欣然提笔。95岁高龄已封笔的女书法家萧娴重新调墨,为中国常德诗墙赐写的字竟成绝笔。
湘潭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韵文学会会长羊春秋热情为诗墙作序,并在病中五易其稿。
沈鹏、启功、颜家龙、孙其峰等大家送来力作。
剧作家曹禺、书法家舒同也为诗墙作了“武陵风流”、“风景这边独好”题签。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周令钊先生五次亲临常德采风创作……诗、书、画在岸芷汀兰的沅江边,完成了辉煌的列阵!
常德诗墙入选的诗作,由全国包括港澳台在内的1213名书法家书写,楷、行、草、隶、篆集于一墙,其间刻嵌43幅精美的中外石壁画。
2001年,这群老人将文化工程移交给市政府时,是十里诗墙、数百万字档案、千多幅中国一流书画家作品原件。
“带我到诗墙,最后看一眼!”
常德防洪大堤,如同凤凰涅?一样,因为一墙诗、书、画而名扬海内外。当代诗、书、画界誉它为“三绝诗书画”、“亘古展开的艺术长卷”、“名邦首创”、“中华一绝”。2000年9月5日,上海吉尼斯总部正式对其命名“世界最长的诗书画刻艺术墙”。2003年常德市因此还被中华诗词学会授予全国第一批“诗词之市”的光荣称号。
“常德诗墙十里长,万首诗词天下扬”,这脱口而出的两句诗,是伍顺生当年写《关于结合整治护城防洪大堤兴建“常德诗墙”的建议》提案的结束词,它为今日的常德诗墙作出了绝妙的注解。
陈锡纯是常德师范学校原党委书记,到诗墙工作期间任镌刻组组长、镌刻总监。2001年,历时十余载的常德诗墙即将落成,可是72岁的陈锡纯却等不到礼炮鸣响了。病危中,老人陷入昏迷状态,苏醒过来后,老人艰难地说:“带我到诗墙,最后看一眼!”最后一次来到诗墙,他艰难地用深情的目光亲吻每一块碑文。临终前,他含着泪对亲人说:“我内疚啊,没有留下什么遗产。如果说有,那就是常德诗墙。”
刘先是诗词组组长。他殚精竭虑,从浩如烟海的史料中征集到诗作16万多首,组织专家学者从中选出与常德有关的诗作1000余首。1997年被查出患有肺癌,病情已经恶化。在常德和武汉治疗期间,他仍念念不忘诗墙,多次书面或口头提出建议。临终前,他还以惊人的毅力,俯卧在病床上,给常德市委写了一封近万言的诗墙建设建议书。
诗墙的建设者们,用严谨求精、艰苦奉献的精神,为诗墙的内涵做了全新的诠释,他们用生命刻下传世绝唱:三绝诗书画,一墙天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