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10时,北京八宝山殡仪馆竹厅,语音学家、中国社科院荣誉学部委员吴宗济先生的生前好友来到这里,向他鞠躬送行。
7月30日晚9时,“传奇牛人”、“老顽童”吴宗济走完了他
亲友悲痛难抑,而遗像里的他始终微笑着。事实是,为了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90岁时,他写有诗句:“风物放眼量,百年亦云忽。”
99岁时,他到八宝山给父亲扫墓,环顾四周,不禁大发感慨:“地儿不多了,我要赶紧来。”
100岁时,他边抿着啤酒,边自言自语:“我大不了再活个一两年,没什么了不起。”
他说过,人这一辈子,就应该活得有意思。他的小女儿吴?珠说,“文革”期间,他在上干校“改造”前,准备了三套木工用具,一套上交组织,一套留着借给别人,一套自己随时用。
而“文革”留给他的美妙记忆是,有天晚上他洗澡回房间,没有灯光,走的是田埂路,抬头看,满天的星星……他呆了,坐下来看了半个晚上。
前段时间病重住院,视力不太好,他强行要看电视,拿着望远镜。年轻人来病房探望,带着MP3,他来了兴致,要体验一把。
他好上网,查资料,写文章,有时还网上购物,仅限于购书,大多是把自己写的书买下来,再送给需要的人。他收发邮件自如,2009年10月8日23时,他给我发来邮件,主题是“请代买书”――国平同志:
近况忙否?……兹有小事拜托。马道宗编著的《彩图版曾国藩全书》,包括《曾国藩传》、《挺经》、《曾国藩家训》、《冰鉴》四种。系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清(请)查一下。如有存书,请代我买一套。有便带给我,当将书价奉还。(千万勿赠送)。
有便当图良唔。不尽一一,即问撰祺!吴宗济上 09,10,08.
他很时尚,但也有盲点。说“采访”他不明白,解释老半天,他恍然大悟,“就是访问嘛!”同样,他不知道“报社”,只晓得“报馆”。
他的家里除了书,就是各种猫头鹰造型。猫头鹰是益鸟,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要正名。不难看出,他以猫头鹰自况――对于学术,他和猫头鹰一样,勤勉,灵敏。
他有显赫的家世,父亲吴永曾任河北怀来知县,因迎驾有功被慈禧重用,随同太后西行,口述史《庚子西狩丛谈》“中外推崇、视为信使”。
1934年他从清华大学毕业,别的工作都看不上,笃定要跟赵元任攻读语音学。终于如愿以偿,哪知道1938年赵元任迁往美国讲学。他顿时没有了方向,一个人踽踽前行,颠簸流离,硬是在汉语协同发音、语调特性及韵律模型方面作出开创性的探索。
即使在外行看来有些枯燥的语音学领域,他也发现其中的“有意思”之处。90岁,他横跨到一只假老虎上,做打虎状,表情丰富,来图示“打死老虎”的四字变调。
他推崇的“好玩”感染了不少人。在他百岁诞辰时,一位法国教授写来诗句祝寿:你还是“小吴”时/踱步在铁塔的阴影下/狐疑着命运的变数,姓氏的恩赐,词语的分量,以及保护好祖先的遗赠/小树在一旁低语:挑起你的担子,走得越远越好/你变成“老吴”时,已经跋涉了长途,远远的一程,硕果丰盈/现在,你,“吴老”/是否可以伴你走走你走过的路?
而他走过的路,绿色葱茏。“赤橙黄紫又青蓝,但留绿意看人间”,这是他的诗句,一如他的人生。
(吴宗济的相关报道见本报 2009 年8 月21 日第12 版《吴宗济:百年风雨近却“无”》和2009年9月18日头版《吴宗济:百岁回望祖国如诗》)
(本报北京8月6日电)
吴宗济先生和他喜爱的“猫头鹰”在一起（摄于二○○九年七月十日）。本报记者郭红松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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