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对《红楼梦》推崇备至,万般敬重。在法国,人们愿意用印制《圣经》的纸张印刷这部可与伏尔泰、狄德罗、卢梭、巴尔扎克等文学大师宏篇巨作并驾齐驭的不朽作品。在俄罗斯,人们以从头到尾通读过一遍《红楼梦》为荣。作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的无价珍品,《红楼梦》在国外的地位极高,影响极深,但却仅仅局限于狭
首先自然是翻译的困境。《红楼梦》的外文译本已有二十几种,但它们或多或少都会减弱读者欣赏原文时体验到的激情。从事《红楼梦》翻译的人几乎都将译写这部世界文学史上的巅峰之作当做自己一生的事业,但他们最终仍然不得不遗憾地承认,无论付出怎样的心血、才华和艰辛劳动,很多原文承载的信息却仍旧在译文中难觅踪影。不是译者缺少才情,是他们无力挑战汉语的特殊性。汉语是象形文字。尽管“语言必能互译”早已成为哲学家们的共识,但是,在将象形文字翻译成拼音文字的过程中,译者仍然会落入语言自身所谋划的沟壑和陷井。与拼音文字相比,象形文字的词汇含意更丰富更复杂。这种词汇内在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决定了汉语的含蓄、优雅和高深。尽管汉语在表达时空关系方面可能欠缺准确性,但它在情感表达方面却能更精美地展示人们情感世界的每一处细微的弯纹。一流的翻译家尽管精通汉语甚至是古汉语,并有驾驭西方语言的本领,但他们却仍然不能真正译好《红楼梦》。因为,在一定意义上说,《红楼梦》是不可译的,用拼音文字难以传递其隐藏在文字后面的韵味和意境。
《红楼梦》至今不能畅销海外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文化差异过大恐怕是最根本的原因。人们对难以理解东西总是敬而远之的。像《红楼梦》这种象牙塔里的东西,中国人通读和读懂的人都不多,何况是外国人。欧美人的文化背景没有那么多“做人的学问”,接人待物也用不着那么多弯弯肠子,因此也就不会懂得《红楼梦》众多人物间的复杂关系和丫环小姐们“难以理解的心理活动”。刘姥姥游大观园算是《红楼梦》中的精典段落吧,但一位法国人读到这里却联想起一部名为《傻子晚餐》的二流电影,刘姥姥在他眼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呆傻之人。读《红楼梦》的外文版,你有时真的会气晕过去,或是笑得滚到桌子下面去。比如读到俄文版“贾宝玉初试云雨情”时,你会看到此句被译成了“贾宝玉如何首次了解到穿过云和雨的感情”。读英文版《红楼梦》的某些章节时,你甚至感觉不是在欣赏一部文学作品。对西文读者来说,《红楼梦》中肯定有很多费解之处:主人公宁愿独自承受内心的情感煎熬,也不会向对方直叙心声;主仆间在情感交流上完全平等;同性恋行为大体能被人们接受。手捧《红楼梦》,西方读者必定要感叹人生还有另一种高远悠然的意境,但同时深陷茫然和困惑:《红楼梦》是否真的可以读懂?
有人说《红楼梦》不能热卖欧美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它过于庞大,出场人物过多,极易让西方读者失去阅读的耐心。但是,这些鸡零狗碎的借口肯定不是《红楼梦》不能接近欧美百姓的真正的原因。我们中国人在西方的经典著作面前总是很有耐心的,因为我们尊重外来文化,从不在内心构筑长城。我们敞开心扉,面对一切。读懂《红楼梦》是需要能力和意愿的。当欧美人真正愿意感知中国时,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去了解中国文化。当他们对中国文化略知一二时,也就有了读懂《红楼梦》的能力和信心。要读懂中国,先读懂《红楼梦》。
一百多年来,《红楼梦》像一位身躯伟岸的巨人从遥远的东方走进欧美国家的智慧之门,它应当得到的不该仅仅是赞叹和震惊,它真正需要的是能够读懂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