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有一本《童话大王》,颇受少年儿童喜爱。已经出刊15年,它是中国唯一一本从头到尾由一个人完成写作的期刊。以每期2万字计算,这位作者已经写了三四百万字的童话,是名副其实的童话大王,从5岁到40岁的人几乎都知道皮皮鲁和鲁西西的故事。
他是我采访的作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没有作家架子的一个,还是最有想象力天资的一个。进入《东方少年》编辑部,他已经在等我。“看见约见我的女记者是个既不年轻也不漂亮的大胖子,我很失望。”他的玩笑很坦白。当时我刚刚生育完,是不大修边幅的孩子妈。但是我们真的很投机,一下子谈了两个多小时,以后一个阶段我们成了好朋友,这种友谊是超越性别的。
因为文化大革命,他初中毕业当兵,然后复员。突然心血来潮写了一篇小说,结果处女作就得了文学奖,以后一发而不可收。我相信他具有童话的天才。因为童话不是人人都可以操作的,作者必须具有超凡的想象力,把现实的意义,通过既具象又抽象的手段表现出来,使现实世界和童话世界结合得天衣无缝,美妙、风趣、幽默、神奇、讽刺或教益有机地融为一体,才可称为童话。一般的作家可能不计其数,而童话作家在偌大的中国也是寥寥无几。郑渊洁说:“我觉得孩子们沾了我的光,因为把我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写出来,是我的需要,而不是为了出名、当名作家。”
我一直都很奇怪,那么多琳琅满目的故事怎么会像流水线一样从他的头脑中生产出来。那时还不兴电脑,常常是他一个人写,好几个人抄都来不及,真可谓“文思奔涌”。郑渊洁的童话,比较适合上中小学的孩子读,因为其中许多是对现行教育制度和教师作风的反映。他多次和我提到“小时候我是个淘气的学生”。
那一年作协评高级职称,严格考评外语,没有专门学过外语的郑渊洁居然通过了考试。他向我讲述考试经过,我又一次不得不承认他有过人的聪慧。
去郑渊洁家,总能发现与众不同的个性。
郑渊洁很爱他的儿子亚旗,《旗旗号远洋舰》为他而作。亚旗尚小,郑渊洁把小读者送的许多贺卡用绳子穿挂在屋中,满屋烈烈飘扬着彩旗,一进屋如同上了舰艇的甲板。
几年后又见他,他两鬓已生华发,人也发福。亚旗渐长大,满屋墙壁都被亚旗用笔写上了字画,倒像刻意作的抽象派壁纸。仔细看,有“爸爸饭后散步45分钟”、“爸爸注意休息”一类字样,不由心生感动。
家很简单。他说他不喜欢旅游、不喜欢出门、不爱看电影、吃上也很简单,当时《童话大王》每月发行70万份,郑渊洁已成文坛最富有的作家之一。然而他的消费无非就是日常生活必需和每天买几十份报纸。成熟起来的他变得寡言。他说每天会眼望对面的楼群长时间沉默。这使我想起康德,他一生住在小镇上与世隔绝,却不断产生思想的巨著。
《童话大王》依然在出版,郑渊洁的名字却从媒体上淡出。不管原因是什么,深居简出的郑渊洁也许更接近他的天然本色。说起来他现在仍可以算作青年作家,他的作品早就走向了世界。“郑渊洁现象”迟早会成为当代文坛上的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