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月4日,父亲来看我和妹妹李讷学滑冰。
江青是1937年末来到延安的,1938年与爸爸结婚。关于她的情况我不想多说了,至于她在上海的演员生涯以及后来嫁给爸爸的情况很多人耳熟能详。
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已是历史,我并不在乎她是我的后妈,甚至我也不在乎她对我如何如何不好。
作为下一代人,我只关心她和我爸爸之间的事情,作为爸爸的夫人,她应该给爸爸带来幸福,最起码能让爸爸在晚年感到充实,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爸爸娶江青时,45岁,那时江青24岁。婚后不久,江青从鲁艺调到了爸爸的身边,任军委档案秘书。听爸爸说,他们从凤凰山搬到了杨家岭,住在三口新窑里。窑洞在山脚下,砌上了石头,刷上白灰。窗门是木制的,糊上纸,可透进光线。门外有一小块碾过的地,摆着简单的桌子、石凳。三间房分别为起居室、爸爸书房兼卧室、江青卧室。地上铺砖,桌椅是木料的。房子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灯。
开始爸爸和江青过着平常的生活。
江青的主要工作是照料爸爸的饮食起居。不久李讷妹妹出生了,江青几乎不露面了。
在40年代至50年代初的10年里,江青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活动,她只在党内担任中宣部文艺处副处长。1950年7月11日,“电影指导委员会”在北京成立,委员是周扬、陆定一、蒋南翔、丁玲、邓拓、阳翰笙、田汉等文艺界名流,江青挤进去,当了个委员。从50年代到60年代初,报上只见她以“李进”之名出现过两次。一次在1951年5月批判电影《武训传》的时候,《人民日报》和文化部组成了一个武训传历史调查组,组长袁水拍、冯牧之等几个人,江青以李进的名字列于其中。又一次是1961年9月9日爸爸写的一首七绝中,题目是《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1963年公开发表。
江青喜欢搞摄影,这项活动是从1949年夏在苏联养病时开始的。1971年七八月合刊的《人民画报》和《解放军画报》同时登出她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为总题的13张摄影作品。
新中国建立后前几届全国人大或政协会议,江青都不是代表或委员,一直到1964年召开的全国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山东代表团里才出现她的名字。
江青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以治疗为名,曾前后四次去过苏联,而回国后,一直巡回于全国各大城市之间。
我初到爸爸身边时,正好是江青第一次从苏联回国。这次去苏联除了查病外,还带了李讷去割扁桃腺。回国时,正是秋天。
1952年,她去了苏联,这是第二次赴苏,因为参加了武训历史调查下乡两次,把她累坏了,得了胆囊炎,去苏联做引流手术。1953年返回国内。
1955年7月,她第三次赴苏。
总之,她曾四次去苏联。在苏联除了住医院和疗养院外,都住在莫斯科郊外的斯大林别墅里。随行的有医务人员、厨师、警卫员、司机等。休养的日子里,她主要是看欧美电影,或叫人陪着打牌或跳舞。她吃腻了俄国菜,就要从中国国内用专机运蔬菜去。然而,她还不称心,认为长久以来没得到苏联高级领导的接见,是对她的不尊敬。
这时,江青在苏联开始从事外事活动。刘少奇访苏时,苏联方面为了表达对爸爸的尊敬,也请她参加了会见。那一年10月,爸爸访苏,准备向斯大林送一些寿礼,礼品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去办理,但江青瞎指挥,她提出,一定要带山东特产。于是,除湘绣、瓷器、茶叶、竹笋外,大白菜和大萝卜几乎占了一车皮。
从此,江青开始露出了她介入政治的兴趣。至于她好享受,在全国各地造“行宫”的行径就不用说了。
1954年的9月中旬,她曾忽然来到《人民日报》,找周扬、邓拓、林默涵谈话,透露了从爸爸那里听来的消息:爸爸十分赞赏刚刚出版的《文史哲》杂志上两个“小人物”即李希凡、蓝翎写的《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一文,要求《人民日报》转载全文。
周扬并没把这个意见放在眼里,根本没有刊登。
10月16日。爸爸给中央政治局和其他有关同志,写了一封署名的信,即《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息》,支持了李希凡、蓝翎。并指出,有人要求在《人民日报》上转载,但未能实现。
江青胜利了一次。
1955年到1962年,江青挂着“中共中央宣传部文艺处副处长”和“文化部电影局顾问”两个空衔,实际上一直休息。
1961年,爸爸写了那首《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1963年公开发表后,成为她进军政界的资本。
1962年4月,她约见中宣部、文化部四个正副部长,指出舞台上、银幕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泛滥成灾的严重问题。然而,部长们并不在意她的警告。
这时,上海的柯庆施发出了“大写十三年”的口号,江青大喜过望,就跑到了上海,表示支持柯庆施。
1965年,江青与柯庆施、张春桥在上海聚首。不久,署名姚文元的洋洋长文《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发表在上海《文汇报》上,这项活动是江青秘密策划,并没得到爸爸批准,但她口口声声地说得到了爸爸的允许。
江青已深切地体会到借着爸爸的威望,她可以为所欲为。
后来爸爸在接见阿尔巴尼亚部长会议主席谢胡时,说得非常清楚:那篇评《海瑞罢官》的文章,“开头写我不知道,是江青他们搞的,搞了交给我看”。
这篇文章在全国引起了狂波巨澜,成了“文革”的引爆点。
1966年5月4日至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通过了成立“中央文革”的决定,江青成了副组长。1967年,随着人员的调整,“中央文革”成了王、张、江、姚的天下。
应该说,“文革”的前期和中期,爸爸对江青还是比较信任的。正因为如此,在1969年“九大”时,江青平步青云,当上了中央政治局委员。
但是,林彪事件出现后,爸爸对江青一伙失去了信心。
1973年,爸爸重新启用了邓小平,让他分担周恩来总理的工作。邓小平的复出对江青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1973年3月,政治局开会讨论派谁去参加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根据爸爸的意见,决定让邓小平去。而江青坚决反对。
江青这时已不再顾忌爸爸了。
知道这一情况后,爸爸给江青写了一封信。
江青:
邓小平同志出国是我的意见,你不要反对为好。小心谨慎,不要反对我的意见。
毛泽东
3月27日
爸爸这时开始直接批评她了,并对她越来越不满。
第二年,江青要见爸爸。工作人员通报后,爸爸并不同意见,只让人带出一封信。
江青:
不见还好些。过去多年同你谈的话你有好些不执行,多见何益?有马列书在,有我的书在,你就是不研究。我重病在身,81了,也不体谅,我死了,看你怎么办?你也是个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的人。请你考虑。
毛泽东
1974.3.20
这几年里,爸爸已不再愿意见江青,因此他规定,见他必须事先同中央办公厅申请。
爸爸已经伤心了。
一年前,江青被批准来见爸爸,没想到她是为了要钱,爸爸给她3万元。爸爸伤心地流下了眼泪,他悲凉地说:“她看我身体不行了,为自己准备后路,要夺我的遗产稿费了。”
江青对爸爸一点也不关心,甚至都不了解爸爸的病情。
当她知道爸爸病了以后,就说:“主席的体质是好的,怎么可能病得这么厉害,你们谎报军情。”她还说爸爸身边工作的人和中央办公厅、警卫局的领导同志是“反革命”、“特务集团”。
作为爸爸的女儿,我为爸爸感到凄凉。应该说,身为毛泽东主席的夫人,又是政治局委员,她应该为爸爸健康付出辛苦。她非但不如此,还给爸爸身边的工作人员扣上这样令人心寒的帽子。
1974年7月17日,爸爸主持了政治局会议,当着政治局委员的面,公开批评了江青,并点了“上海帮”的几个人。10月4日,邓小平出任了国务院第一副总理。
江青的女皇梦开始进入破灭的境地了。
在爸爸的生活里,江青是什么呢?
在爸爸的晚年里,她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对爸爸尚且如此,妈妈的境遇就更不用说了。
妈妈在上海一直没有安排工作。江青开始四处造谣,诬蔑妈妈没有文化、不懂政治,是精神病。后来干脆让人把妈妈看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记得有一年在青岛,我陪妈妈在那儿疗养,不巧江青也来了,我们就必须走开。
在我和妈妈、爸爸的关系上,江青一直是一个沉重的影子。
爸爸怎能不在孤独中度着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