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美国纽约房地产商人迈克尔来北京参加由德天好运信息咨询公司主办的国际招商引资会议，记者在建国饭店采访了他。迈克尔对记者说：“我是这次招商引资会议上惟一一个来中国投资的外国人。除了我，会上还有40多个外国人，很多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中国人不了解，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是政府官员，他们不是商人，不能投资。还有一些外国人，是专门靠在中国开会生活的，他们没有钱投资。但是300多个中国商人一见到外国人就以为他们都是投资商，和他们谈生意。这是很浪费时间的。”
记者对迈克尔所说情况进行了暗访。在德天好运信息咨询公司举办的招商引资会议的会场上，摆着6排外国投资商的席位，很多中国商人正在那里与他们洽谈。见记者走进会场说明要进行采访，该公司一位工作人员拦住记者，说：“我们不接受采访。”事后，记者根据迈克尔提供的与会人员通讯名录与上面的十几位“外商”联系，他们告诉记者，自己只是被请去开会的，并没有投资意向。可是很多中国人热情地与他们交流，出于礼貌他们不能拒绝。其中有几位居住在北京的“外商”接受了记者采访。
贾比尔是利比亚人，来北京已有7年，现住在南三环附近的一家三星级宾馆里。按照利比亚人的商业习惯，做贸易要有一位“掮客”，帮助客户得到较低的批发价格，替客户进行货物质量担保、催缴货款、代办运输，并从中得到回扣。贾比尔会说流利的中文，他在北京就是靠做“掮客”生活，他将“回扣”称作小费。
记者来到贾比尔在宾馆里的家。房间大约有30平方米，里面有贾比尔自己购置的冰箱、长沙发、电饭锅、传真机等物。贾比尔指着他的房间对记者说：“我住在这里，也在这里工作。我住的时间长了，宾馆的经理、服务员都认识我。他们房价给我优惠，别人租一晚要300元，我在这里租房子每晚150元；还有我用他们的水、电，他们都不收钱。我经常把房子租出去赚钱，比如别人从这里拿房子要付300元，我拿一晚180元就够。所以我把我的客户都带到这里来住，240元一晚给他们，一个人一晚我能赚60元。有时候客户多，住的时间长，我也能得到很多钱。”
他告诉记者：“我的工作主要是带利比亚客户去红桥和雅宝路市场进货，他们付我3％的小费。”
记者问贾比尔为什么参加招商引资会议，贾比尔说：“我有一个中国朋友李先生对我说，外国人在中国参加中国人的会议也能赚小费。每次去他们请我吃特别好的饭，给我2000元钱。我觉得这是个生意，就去了。没有客户来中国的时候，我每个星期去开两三个中国人的会。我不是免费去的，他们都给我小费。”
“德天好运公司的会议是向外商寻找投资的，最低投资额是50万美元。您知道吗？”记者问。
“50万美元！是我给他们，还是他们给我？”贾比尔说，“我要是有50万美元，我早就回家了。你知道这几年中国经济好，为了养活我的家里人，我才来中国工作。”
美国人梅杰原是来北京做英文教师，工作之余却经常被北京的几家投资顾问公司请去参加他们举办的招商引资会议。梅杰说：我喜欢中国。在美国加州大学我学的是法律，毕业以后我只想来中国。不是为了赚钱，我喜欢中国文化。我在中国交了许多朋友，他们觉得我外型好，我长得高，有气质。许多公司开会，都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开幕式。我每次去，他们都送礼品给我，我家里现在有各种礼物，手表、画、计算机，都是中国公司送给我的，他们还付我钱。在美国这是一个很好的职业，美国有许多公司专门提供会议服务。有的人因为长得像美国总统，有很多地方请他去开会，一年他能赚10万美元。我们把这个职业叫会议模特。会议模特不是谁都能做的，他必须有很好的形象，我每次去开会，都穿上最好的西服，系上最好的领带，我还专门买了最好的手表。我觉得中国公司有这样的需要，我很想办一个公司，请一些美国人来一起工作，帮助中国人把他们的会议办得更好。
“你知道中国公司对开会的人介绍说你是美国投资商吗？”记者问。
“我知道。他们因为请不到美国投资商才请我去的。这是商业行为。”梅杰说。
记者在德天好运公司举办的招商引资会议会场外遇见了江苏盐城女商人刘女士。刘女士告诉记者：“我开着一家电缆厂，现在急需资金。我想寻找外商合作，目标是引资100万美元。但我们盐城信息不如北京发达，我们接触不到外商。上个月我接到两家公司的邀请信，请我来北京开会，说是在会上有全世界各地区的外商参加，能够帮助我们找到投资。我这次来北京同时参加了两家公司的招商引资会议。会议费是2000元，食宿费自理。”可来北京以后，刘女士发现两家公司开会的第一天上午，都有几十个外商参加，但到了下午那些外商都走了。
她说：“真正与我们谈投资的外国人没有几个。最让我奇怪的是，在德天好运公司开会的那些外国人，第二天我在另一个公司开会的会场上又见到了。他们不记得我，但我认识他们。我怀疑他们不是商人，是走穴的穴头，哪儿开会就到哪儿去。这次我来北京，不仅没找到投资，会议费、食宿费还有机票，加在一起赔了一万多元。”
在德天好运公司招商引资会议的会场外，站着一排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士。记者询问她们是否是该公司的工作人员，她们说有的是，有的是临时请来的北京一些大学的在校生。北京外国语大学学生林小姐对记者说：“我只为德天好运公司提供会议的翻译服务，每天他们付我100元。和我一起来做翻译的还有10个其他院校的学生，大家只是暑期打工。”
“你在做翻译的过程中，遇到几个有投资意向的外商？”记者问。
“这些外国人来会场上坐一会儿就走了。”林小姐说，“我以前也参加过别的公司组织的会议，很多都是这样。参加会议的中国人都是各公司通过关系拉来的，每拉来一个开会的，公司给500元奖金，所以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实质的内容，但还是想方设法拉人来开会。”
据一位业内人士介绍，北京每月由各信息咨询公司召开的大小会议不少于300个。开会，成了合法的赚大钱的手段。而通过会议吸引来的外资尚属于少数。如何规范信息咨询市场，已成为一个值得全社会关注的社会问题。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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