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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故居怀朱安

旧忆杂杂
2001-10-12 来源:生活时报 王伟瀛 我有话说

从鲁迅博物馆中走出,心田洒满鲁迅的精神之光。20世纪的最后一个春天,缅怀一个伟大的灵魂,是对我走过50个春秋的慰藉。往西再走,步入鲁迅故居的大门。

小小的四合院内真静。没有多余的游人,只见管理故居的年轻小姐,坐在檐前的椅上翻阅着一本时装杂志。3间南房客厅,留下过多少文学青年的足迹?屋内8只从绍兴老家带来的书箱里,还装着鲁迅的藏书吗?东西厢房分别是仆人的住房、储藏室和厨房,只是已有50多年没动炊火了。北房3间,是这个宅子主人的住屋。东屋是鲁迅母亲周老太太的住房,屋内那张大竹椅,是鲁迅先生常坐的。坐在椅上,鲁迅陪母亲聊天。老太太靠自修达到能读书的水平,在这个房间里读遍了中国旧小说。北房中间的一间,是全家人的餐厅,饭桌前,曾有过很多谈话吗?恐怕未必。北房西间住的是谁呢?我明知故问,管理员小姐答道:“是鲁迅夫人朱安的住房。”一听这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少年来,这间住房,一直被称之为储藏室,女主人的灵魂被“储藏”起来,为避开“鲁迅夫人朱安”这几个字,人为地否定了她的存在。今天,历史的本真又把她安置在她的房间里。九泉之下的绍兴女子朱安的灵魂,能否安定一些呢?朱安的一生是孤苦的。这座宅子的男主人,从未在她的房间里住过一夜,他住在北房中屋后接出的那间“老虎尾巴”里。在被称为“老虎尾巴”的这间灰棚里,鲁迅写了与弟弟周作人分手后怀念亲情的《弟兄》,写了爱情幻灭的小说《伤逝》。1923年7月,鲁迅与周作人绝交,决定搬出八道湾住宅。鲁迅问朱安是回绍兴娘家,还是和他一起搬走。一个结婚17年的45岁女人,返回故乡,在乡人眼里无疑是被休弃,有何面目见人?没有丝毫情爱与性爱的婚姻,朱安还得继续,她与鲁迅一起搬出八道湾。先是在外租房,后鲁迅借钱买了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里的这个小四合院,从此朱安在这里一直住到死。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是不幸的。1906年,奉母亲之命,25岁的鲁迅从日本回国与28岁的朱安结婚。对于朱安,鲁迅说过:“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她,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据俞芳回忆,朱安曾向她说过:“老太太(鲁迅母亲)嫌我没有儿子,大先生(鲁迅)终年不同我讲话,怎么会有儿子呢?”话当然讲过,但每天只有3句。早晨朱安喊鲁迅起床,鲁迅在“老虎尾巴”答一声“嗯”。过一会儿,朱安唤鲁迅吃早饭,又答一声“嗯”。晚上朱安问鲁迅大门关不关,回答是“关”或“不关”。在这个宅里,鲁迅只住了两年多。1926年8月26日下午,鲁迅离开这个“家”,与许广平一道南下。从此,鲁迅与朱安这名存实亡的婚姻生活结束了。在这所宅子里,朱安默默地担负起照顾婆母周老太太的义务。1943年,老太太逝世。

又过了4年,朱安也逝世了,终年69岁,结束了她孤寂悲苦的一生。朱安一生中衣食不愁,可她得到过女人应得到的吗?

院内鲁迅生前手植的那棵丁香,暮春花落,枝叶繁茂。鲁迅走后,朱安在丁香花下,想过自己的命比丁香苦吗?我望着北院墙,看着往墙上爬的蜗牛,想起朱安对人说过的话:“我好比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封建包办婚姻,伤害了一个伟大的灵魂,也更深地伤害了另一个平凡的灵魂。不必责难谁,受害者都是无辜的。伟大的灵魂有难言的苦痛,平凡的灵魂也是如此。

在这所宅院里,生活时间最长是朱安,她生活了22年。历史恢复了她“夫人”的名分,但永远恢复不了她没有情爱的人生。我离去时,听到管理员小姐与人说:“在北京,谁能有这样一所四合院,可太幸福了。”年轻人啊,朱安女士拥有过,可她幸福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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