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A君，性格开朗，心胸豁达，上班勤于政务公务，工余乐于琴棋书画，泼墨吟咏之余，常隔窗相邀：“过来杀两盘！”我即应声而起，出门，下楼，穿草坪，过甬道，登门入室。
好友家住平房，家具摆设亦如那20世纪60年代建的房舍，显得简陋陈旧。惟一座后院，梳理得意趣横生。月季、海棠、黄金菊、冷箭荷……亲亲昵昵，相依相拥，花色斑斓，绿意葱茏，于都市的水泥楼群中，晕染出几许山林情致，几许田园风韵。更有四棵葡萄，因栽种多年，手肚粗的葡萄茎，呈仙鹤之姿，作龙凤之状，其古朴之美，遒劲之势，很有一种唐诗宋词的韵味，而幼茎新叶则窈窕如溪，纷披若瀑，爬满了为它构建的竹木棚架，也就有了一种高山流水的意趣。其间，设一青石棋盘，置两香樟木墩。好友说，此物都是老家乡亲所赠，老家是山区，产青石，多香樟。并说老家中堂的天井皆青石所铺，上镌二三棋盘，逢暑天日午，村人络绎而去，两人对弈，数人观战，其劳作之累，炎热之苦，皆随棋子的起落而消散在“楚河汉界”中。又说，凡事除了心境，也需相宜的环境的。囊中羞涩，家道清贫，有一座后院，种点花草，实为举手之劳，使花香水气盈门，又何乐而不为？此话得体。一杯清茶，一支香烟，坐于香樟木墩，面对青石棋盘对弈，真还有点禅道仙骨的味道。初夏时日，日丽天明，惠风拂煦，眼前蝶飞，耳畔蜂鸣，不时有鲜嫩的葡萄花落入“车”、“炮”之中，渲染出“鏖战”中的平和气氛；若秋日，葡萄
成熟了，一嘟噜一嘟噜坠满棚架，色泽紫红，汁液充盈，抬手摘下一颗，丢进嘴，边嚼边聊，边聊边弈，不经意间，那鲜红的汁液从嘴角溢出，濡了“马”头，染了“车”尾，于“厮杀”中又敷衍出几许轻松。一日，弈完两局，互相对视，不禁嘻嘻窃笑，且笑而不止。遂进屋，对镜一照，变窃笑为哈哈大笑。原来，葡萄汁将两人的脸、唇、下巴、胡髭，濡染得红一片紫一片，尽如戏台上的人儿，友人的妻子女儿也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笑声中，友人疾步进房，抖开宣纸，挥毫泼墨：葡萄，棋子，满脸汗液，挤眉弄眼，呲牙咧齿，似有笑声扑出，空白处，狂书二字：童趣。
面对“童趣”，我细细品味，豁然达悟。棋者，物也，玩物既可“丧志”，亦可“长志”，皆因人而异。如我的这位好友A君，眼前发生的一些普通生活场景、生活点滴因心之空灵、情之高雅而拥有了崭新的意境，拥有了超越日常的联想和美感。于是，也使我受了感染，生发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当我告诉A君，只觉我的思绪正沿着他毫端营构的艺术指向，向天真无邪的童年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