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采访的一项内容是贵州草海生态保护问题。草海位于毕节地区的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由于路途遥远,我们打算在路经的赫章县城吃午饭,真没想到还没有到赫章县城,我们就遇到了一件让人吃惊不小的事情。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使我们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赐赋,而在经过一个叫野马川的地方时,山峦间冒出的股股黑烟,以及路边一些形似导弹的坩埚吸引了我们的视线,记者们戏称这些坩埚是“飞毛腿”。中国环境报记者陈寿春说,这些坩埚是一些小作坊用来炼锌的。在道路两侧,废弃的“飞毛腿”用来筑路垒墙随处可见,明眼人一看便知这里曾经有过小炼锌的“繁荣”。听说每个“飞毛腿”5毛钱,规模不大的小作坊每天也能生产200多个。当地人介绍说,用本地的黏土再加上一些粉煤灰烧制的坩埚,市场销路不错。
黑烟是从路边的一家工厂里冒出来的,下车走近一看,隐蔽在“中兴公司耐火材料厂”厂牌后面的竟是一家土法炼锌厂。
锌,重金属,一种广泛使用的工业原料,也是火箭的重要燃料,目前国际市场行情看长。在我国,以云贵两省锌储量最为丰富,土法炼锌也很盛行。而土法炼锌则是国务院三令五申要彻底杜绝的。
走近这家位于野马川镇葡萄屯的小炼锌厂,我们能看到不时从炉子里冒出的蓝绿色火焰。记者数了一下,这里有背式炼锌炉及一体焙烧炉4台,几十名工人正挥汗炼锌。我们从打工者那里了解到,小炼厂每炉每天可炼锌400公斤,每个工人每月能挣500元。
闻讯赶来的车浪村村长气愤地说,“小炼锌”污染极大,害得村里的庄稼光开花不结籽,2000年6月7日,该厂曾被取缔,但没过多久又开工生产了,再向有关部门反映,环保部门称已与小炼厂打过招呼让其关闭,而小炼厂老板则说环保部门让他炼。村长显得很无奈:“上面的政策好,可下面有些人却把政策‘吃了’。政策只有从上到下贯彻到底,群众才有盼头。”
村长话里话外都反对建厂炼锌,可在小炼厂打工的村民却有另一番看法。工人韩贤成说:“这个小炼厂能养活500人;村里的坡耕地种庄稼顶多养活60人。小炼厂对庄稼有影响我们也知道,但经济效益更好。”从围拢过来的几十名村民的七嘴八舌的对话中,记者大体“掌握”了车浪村的“村状”:车浪村有村民1200人左右,地少人多,交通不便,农民贫困,而每年的救济款往往又发不到农民手中。这家开工已近10年的小炼厂实际上成了农民脱贫致富的“惟一”出路。
专家们早就发现,土法炼锌中排出的废气及废渣,或通过人的呼吸被直接吸收,或通过雨水冲刷而进入土壤污染植物,最终被人吸收,导致人中毒,从而致使智力下降甚至缩短寿命。
听说“小炼锌”污染环境要取缔,一个脸上沾满黑灰的打工者撩开背心,把肚皮拍得“啪啪”响:“有污染我会长这么胖吗?我今年46岁了,炼了几十年了,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连两个问号倒是把记者问得哭笑不得——不远处的妈姑镇已经有400多年的炼锌史,据说建国50年来该镇没一人参军体检合格,不知这位老乡听说没听说。
一位推销“飞毛腿”的业务员追着记者,指着不远处山里冒烟的地方说:“那边还有很多小炼厂,污染比这边还厉害。”
车行5分钟,我们来到一座废弃的小炼厂边,一位农民证实了推销员的话:“国道边不让炼锌,因为污染大。镇里昨天通知今天有检查,让停工。”
当地环保部门的一位负责人一再强调:该地早就取缔了土法炼锌小作坊,一个月以前还检查了一次。但同时该负责人也承认,尚有零星小炼厂难免“漏网”。
据了解,离赫章县城10多里地就是赫章铅锌矿,储量达数百万吨的国有矿山目前已被近百家个体矿蚕食,矿区被挖得千疮百孔,再加上资金短缺,铅锌矿被迫停产,1678名工人只能“赋闲”在家,生活艰难。
其实,国务院下令关闭“十五小”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在这里青山碧水之间,却依然存在着无数的小炼锌厂。行进在这条两边郁郁葱葱的国道上,那些土法炼锌厂冒出的滚滚黑烟确实让人感到担忧,而更严重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摘自《西部生态大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