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2月1日,深受两岸读者喜爱的台湾著名女作家林海音逝世。两岸多家报纸纷纷报道了这一消息,作为一个喜爱林海音作品的读者,一个得到作家隔海赠书的受益者,我此时的心情更是难以平静。
20世纪80年代初期,看到一部朴素却令人震动的影片——《城南旧事》。影片以平缓的节奏,细致而生动地展示了一些在底层挣扎的老北京人纯朴良善的性情。这在当时显得异常珍贵;再加之影片里鲜活的画面和悠扬的插曲,它便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影片是由一篇小说改编的,小说作者颇为陌生,但却马上记了下来——林海音。
等到海禁渐开,我才渐渐了解到林海音是一位从小生活在北京的台湾作家。难怪她对北京那么熟悉,那么充满热爱之情。再往后从一些港台文学选刊上,读到林海音的其他小说及散文,十分喜欢她从容却充满深挚情感的文笔。但当时内地还没有她作品的集子,阅读仍十分有限。
后来,我在研究著名诗人、教授梁宗岱先生时,知道了他与作家沉樱女士的婚姻情形,想进一步了解。但沉樱40年代末去了台湾,后来又去了美国,这个阶段的材料很少,便没法子深入研究下去。恰在此时,我在《文学报》上读到一篇回忆文章:《春声已远》。内容是记在台湾、美国时沉樱女士情况的,作者竟是林海音。原来她们是好朋友。从文章中我了解到,林海音还为沉樱编辑出版过一部散文全集《春的声音》,内中插附了多幅照片,这叫我有些心动起来。我想,能不能与林海音取得联系,从她那里获取一些沉樱在海外的有关资料呢?
这个想法虽然不错,但我与林海音素昧平生,又根本不知道她的地址,加之她又在台湾,相隔一个海峡,联系起来更多一层麻烦,只好将念头搁下。可事有凑巧,不久在报刊上见到萧乾先生一篇文章,文章中专门谈到他与林海音的交往,便想出个“曲线”的主意。我虽也不知道萧乾先生的地址,但他是中央文史馆馆长,我便冒昧地寄奉一信,想请萧乾先生提供林海音的地址。
不久,收到萧先生的回信。信中告诉了我林海音在台湾的详细地址,还特别加了一句:林海音喜欢人们称她“先生”。
按照萧乾先生提供的地址和称谓,我第一次向遥遥的海峡另一面寄奉一函。事先做了些准备,买了点竖条的信纸,又查字典复习了在台湾仍沿用的繁体字,按照那边的格式恭敬写出。另外,我又将自己在《光明日报》等报刊上发表的记述梁宗岱的文章附上,以证明我的研究状况。
大约两个来月,我收到了寄自台湾的一个邮包。邮包严严实实,夹层衬有软泡塑料垫。打开一看,正是林海音先生所寄。内中一共3本书,一是林海音为沉樱女士出版的那册散文全集《春的声音》,一册是林海音自己的散文集《隔着竹签儿看见她》,还有一册梁宗岱先生翻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这真使我喜出望外。
在林海音先生的集子中,有几篇记述沉樱女士在台湾、美国生活的文章,对了解这位优秀作家、翻译家的晚年生活极为有益。其中一些资料,我在后来的文章中也有引用。沉樱散文集的文章,反映了她这一时期的创作和翻译业绩。书前的照片,形象地展示了她的生活历程,更是弥足珍贵。这些宝贵资料,从海峡那边遥遥渡来,传递着两岸人们撕扯不断的血脉情思,读后真叫人生出无限感慨。
在我,一个陌生的求助读者,却得到了林海音先生的无私援手,这其中的信任和真诚,使人由衷感激,使人久久难忘。这几册赠书我深深藏在书柜中,可是今天,却不忍翻出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