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子的人大抵是很有意思的。
梁实秋有《下棋》一文,就有相关文字:相传有慢性人(下象棋),见对方走当头炮,便左思右想,不知是跳左边的马好,还是跳右边的马好,想了半个钟头而迟迟不决,急得对方只好拱手认输。梁实秋进一步议论道:是有这样的慢性人,每一着都要考虑,而且是加慢的考虑,我常想这种人如加入龟兔竞赛,也必定可以获胜的。
也不知道《笑林广记》还是其他别样的书里,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匪帮入村劫掠,村人如鸟兽四散,唯一人不急不慌。先藏了粮食,后又把自家牲畜打入野地,回来又把仅有的几串钱埋入树底,还为埋入哪棵树底费了半天思量。邻人高呼遁走,他却正端详哪个地方可藏了他的耧耙,藏到最后,匪帮已在眼前,他依旧不甚着慌,思忖着该把自己藏到一个什么地方。
还有一个故事更为荒唐。一个人要远行去做一趟买卖,妻子估量他来回要走上半月多,于是在他将要出发的那一天就回了娘家。妻子在娘家掰着指头,一天一天地盘算丈夫的行程,约摸丈夫这几日该到家了,她便简单地打点了行李往回走,结果回到家一看,他的慢性子的丈夫在家磨蹭着,还没有出发呢。
有人说,慢性子的人比常人的身上多着一样东西,常有着噘嘴的婆娘,于愤怒处骂自己的男人,看什么时候抽了你的懒筋,这当然是一句笑话,不可信的。但实际上,如果我们真的究那端详,在慢性子人的性格深处狠挖三尺,会发现什么,是懒散、稳重还是谨小慎微呢?
或许什么都是,或许什么又都不是,谁又能说得清楚。
或者反过来说,我们常人的标准太过苛刻,难为了慢性子的人。常人就像湍急的水流,以骨子深处宕动的脾性,看不上湖面平静中的微澜,以为是失却了活力的,难以承受的。实际上在慢性子的眼中,大约这就是他们在生活中呈现出的美,沉静、平稳、绵长、坚韧而又一览无余。
按说,自然界的万物当是相生相克的,不尽然。在塞北的老家,有这样一对垂暮老人,夫妻二人已经携手走过60载,中间并无磕绊,一直和睦相处,令人唏嘘不已。而这对老夫妇,就是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每每大家惊奇时候,村中歪嘴陈老六把脸上的笑容一落,道:别说这是水火不容,这叫优势互补。
仔细想想,这慢性子的人还真有点琢磨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