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出来一条裤子有多大的贡献,我以为,裤子最多算是我的一个掩体而已。它只不过是一个活动的掩体,随人而动。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掩体,都站在自己的掩体里进行活动。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穿的那条裤子,我和我的伙伴们穿着清一色的裤裆剪着口子的裤子,大人们一伸手就能摸到我们的屁股,好像我们是一株植物,惟一的果实就悬在那里。即使是现在,我在梦中多半是生活在这种童话王国里,穿着剪了口子的裤子到处行走,没有一丝邪念。见到河流就扒光了裤子,一头扎了进去。在我的概念里,河流更多一些母爱的诱惑。在我的乡村,有很多不幸的人死去,我觉得最幸福的人是死在水中,他那么安谧地睡在河流,而河流是无私的,它不贪财,也不贪色,它总会把溺水者的尸体完整地漂浮到岸边。如果有一种极刑是水,我会选择它,我会把裤子留在岸边,把灵魂交付给河流。但我多次给我的女儿说过,我不要水葬,不要把我的骨灰伴着鲜花撒在河流,我担心我的思想支配着河流,我担心我的梦幻被人饮用。
在外地洗澡的经历,我有过一次,只是我的裤子那天和我开了一个玩笑。我们在北戴河参观了林彪的行宫后,我对此公房子里的游泳池感到不可思议,这座房子离海那么近,凭“林副统帅”当初那种野心,怎能弃海不用。我平生第一次下海,在波涛里张开伟人的姿势请朋友们拍照时,一个浪头劈来,剪开了我的裤衩,让游人大开眼界。我躲在一块礁石后面,等朋友们送来遮羞布,我才隆重出水。
我在央视看到一部介绍非洲土著人的风情片,他们的舞蹈除身体的色彩外,不需任何东西的掩饰。只是围观的游人把自己藏匿在衣料之中,使我多少感到有些滑稽。我每当回到乡村,看到穿着开裆裤的孩子躺在竹床上的幸福模样,令我陶醉,我怀念那种“夜不闭户”的乡下习俗。我的内裤总保留着一个非常时尚的破洞,有次得意忘形,就这样下楼去小炒店买菜,还一个劲地欣赏小店鱼池里的王八,没想到背后也有人在欣赏我。回来后发觉大势不妙,赶紧换了一条相同的“备份裤”,又到楼下小炒店去晃荡了一番,让别人产生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的错觉,这才心安理得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