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治肉体的医生无能为力,那就叫医治灵魂的医生。奥苏尔院长是圣-菲利普-杜-鲁尔的教士,教堂的主持,这个教堂对巴尔扎克是很亲切的,他来看望病人。他们俩长时间密谈,但巴尔扎克病情并未因此减轻。他痛苦得很。精神也难以给予慰藉。8月5日,他刚一挪动,就碰到了家具,伤口水流如注。同一天,艾芙在他口授下,给经纪人奥古斯特·费萨尔写了一封信:“您所考虑的安乐椅已不需要了,我卧床不起,生活中必需的活动都靠护士,甚至现在活着只不过徒有其名。我的妻子已开始顶不住了。我右腿有脓疮,疼痛难忍。我告诉您我难受极了。这一切,我相信是苍天为我的美满婚姻而要求的代价。在巴尔扎克的签字下面,艾芙又添了几句:“亲爱的先生,您一定会问,这个伤心的秘书怎么会有勇气写这封信。这个可怜的人已走到尽头,只不过像一架还在运行的机器,直至上苍慈悲为怀,切断动力。
然而,由于动脉炎引起的坏疽已伤及组织,床上散发着臭气。纳卡尔医生用天仙子和毛地黄药水,建议打开门和窗户,将药水撒在“停尸房”的各个角落。如果说医生胆敢说“停尸房”,那是他已不存什么希望。巴尔扎克已处于谵妄状态,上气不接下气。他已不知道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人间喜剧》的世界里。有人说,在他失去知觉以前,他求救于他作品中一个臆造出来的医生,他在喘气时重复地说:“只有皮安训能救我!
8月18日,不是皮安训,而是艾芙通知奥苏尔院长于上午9点来到臭气熏天的房间里。巴尔扎克还能听到教士的说话,他用目光对安慰的语言表示感谢。在接受最后敷圣油圣事后,他已昏迷不醒。下午,维克多·雨果夫人来打听消息。晚上,雨果本人乘车来到吉祥街。他认为有职责向一位有与他同等光荣的作家作最后的告别。泪流满面的仆人把他带到安放着由大卫·当热雕塑的大理石胸像的房间里。
门卫和佣人站在床铺的两边。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从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的躯体里散发出来,人们会提出问题,他是否还有生命的光芒?雨果揭开了被子和抓住了巴尔扎克的手。这只手毫无生气,沾满了汗。他轻轻地握了握手以表示友好。巴尔扎克对握手没有反应。门卫喃喃地说:“天快亮时,他将死去。雨果还写道:“我走下楼梯,脑子里是那副发青的面孔。在穿过客厅时,我又看到那一动不动的、没有表情的、高傲的、隐约闪光的大理石胸像,我把死亡比作永垂不朽的象征。当我回到家里时,那已是星期天,有几个人在等我……我告诉他们,欧洲将失去一个伟大的才子。
巴尔扎克再也没有恢复知觉,在维克多·雨果拜访后不久,即1850年8月18日晚11时咽气。他活了51岁3个月。画家欧仁·吉罗在死者的床上画了一幅色彩画。他面容平静,几乎是含着笑容。当模塑家马尔米尼亚要在他脸上做一个模型时,皮肉已经腐烂,他只好放弃。他只好做了手的模型。洛朗-让担负有关交涉事宜,向市政府报告死亡,在报刊上登讣告。
家里一片沉寂。在办丧事时,艾芙不由得想到在房间躺着的这具聪明的尸体和巴尔扎克妙笔生辉的幻想的世界中栩栩如生的众生灵。在他短短的一生中,他什么都想要:光荣、爱情和财富。在他顽固的折腾中,现在还留下什么?留下了一位不知今后如何行事的寡妇,一座宽敞的私人宅第,一些将要拍卖的高价家具,还有一部不朽的著作《人间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