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草儿在石缝中长大,乡下人到了城里,哪怕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像模像样。
我家住的小区北门,原有一个亭子间,是给看门老头准备的,顶多三平米大的地方。后来北门封闭(为了安全,小区只开南门),这个亭子间就空了。居委会把这间小亭子间租给了乡下来的一个裁缝。裁缝人瘦瘦的,小小的,但浑身上下透着精气神儿,一付好手艺。小区的老年人,不是太胖就是太瘦,买不着可心的衣裳,都爱找他做衣服,一来二去,生意做起来了,不仅每天饭碗里有了肉,还能隔三岔五地来顿小酒。有一阵子,人不见了,大伙都急着打听,有人说他回老家接媳妇去了。嘿,没隔多少天,回来了,不但领着媳妇,还牵着一个小子。仨人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是瘦瘦的、小小的、黑黑的,但又都显得精精神神的,尤其那个小子,简直就是个小毛猴子,一刻也不停地动,立刻给这昔日沉寂的亭子间添了动感与生气。
这么点地方,咋住?嗨,人家乡下人就有这个本事,把窄的住成宽的、把小的住成大的。这么小的空间,居然被他分成了工作室、卧室、储物室和休闲室。一张床板,占了大半间房子,白天,上面铺张塑料布,就是裁缝工作台;晚上,放上铺盖卷,就是三人的大卧铺。储物室在一进门不足半米见方的地方,这是绝对不能省略和占用的,把布帘一掀,里面齐刷刷地一件换一件的挂着熨烫整齐的衣服,屋子再小,可你一看这一丝不苟的储物间,就知道干这活儿的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休闲室自然也是一屋多用,晚上仨人坐在床上,用遥控器打开挂在墙角的十四英寸彩电,看连续剧,六只眼睛直勾勾的,聚精会神的。
很少听见他们吵架,也不闻他们为这空间的狭小而烦恼,而且他们的孩子,已经开始将这小区的花池绿地以及各种健身器材当作了他免费进入的儿童乐园,每天上蹿下跳,乐此不疲的。我想,人活着,虽然有的很困苦,但心境能不为其羁累,也是一种从另一个角度体味生活的哲理。心境的超然,本身就是小中寓大的快乐。恰似唐代天复年间一位叫善静的禅师所说的:“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这个心境,赵忠祥老师也曾坦荡过,他对人说他的家很大,梅地亚中心是他家的前厅,而中华世纪坛是他家的后花园。一个人,居陋室而廓天下,才有超然之怀,才悟超然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