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诗中的女子也许与思慕的男子有过一面之缘,但眼下无法与他相见,一个江头,一个江尾,关山阻隔,如何解相思之苦呢?暂且喝同一江中的水吧,据说那是可以解爱情之渴的。
为什么她不乘车去找他?为什么不给他写信、打电话、发“电邮”?告诉你吧,她那里不通车,不通电话,没有邮局,也没有电脑。她是一个古代的女子,一个忠于爱、视爱为神圣的女子,她所能做的,只有一个劲儿地喝水,喝与所爱的人同喝的一江之水。
我没有上网,尽管这对我来说并非奢侈。但我没有必须每天要发“电邮”(英文E-mail,暧昧的译法是“姨妹儿”或者“伊妹”)的远方恋人。我还需要观望。我的一个同事却坐不住了,他毅然决然地上了网。起初那阵子,他热情高涨,几乎每天上一个通宵,第二天红着眼睛上班。我问他在网上做什么?他回答得总是很干脆:“聊天。”追问他聊啥子天?他饶有兴致地说:“别提了,聊天有趣极了!我在网上取了个女人的名字叫‘如梦’,有个小子天天零点前后访问我,他说他刚刚打工回来,我说我是个大学生,一来二去,他对我产生了爱情,缠我让我告诉他我的地址、电话,还说一定要与我见面,一定要娶我为妻。”听他说完,全科的人都乐得前仰后合。论年纪他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论性别是七岁孩童的爸爸,上网捉弄网客,真有闲情逸致。有女同事说:“你赶快告诉人家你是男子汉,可别误了人家!”我说:“且慢,说不定那一位也是个孩子爸爸,人家要搞的就是‘同性恋’呢。”
宋代秦观《鹊桥仙》词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的虽是牛郎织女、人与神仙间的爱情,然而人世间远隔万里的恋人,其相见之不易,也可作如是观。相见时难别亦难,这使恋人们创造了极其离奇的通信方式,像鸿雁传书、鱼传尺素、漂流瓶等等。甚至还有用梦通信的,唐诗中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不知这些奇思妙想曾否给后来的科学家以启发,使他们发明了电、电话、电传,以及能发“伊妹”的电脑。
有个新词叫“地球村”,说的是现代化使地球变小了,就像一个小小的村庄。如今,即使相爱的人远在大洋彼岸,也可以在网上每天与他相见,技术已把天涯化为咫尺。但是,第一生产力带来的发达还必须以人文科学的进步为基础,才能让它更好地为人类服务。如果一个社会还有欠文明,那么,地球再小,距离再近,人与人之间,仍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