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8月的一个夜晚。即将返回祖国的瑞典留学生韩鹏图(中文名)在酒吧庆祝他留学北京的最后一天。
从酒吧出来,韩鹏图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住宿地,不幸就此发生。行驶中的出租车不幸发生车祸,韩鹏图当场昏迷,被送往解放军304医院。
304医院神经外科主治医师刘爱军当夜值班,“韩鹏图被送来时已经人事不知,伤情相当严重。”
304医院立即组织力量全力救治,并把整个过程用照片记录下来,从入院到手术期间,仅CT就做了3次,而CT没有发现的问题在手术台上又不断被发现并又有变化,情况相当危急。韩鹏图的生命已经细若游丝。
伤情太重了,手术后,韩鹏图还是出现深度昏迷、瞳孔散大、脑电图显示没有电活动达24小时等。按照国际标准,韩鹏图已经进入脑死亡状态。
瑞典驻华使馆将这一不幸的消息告诉了韩鹏图的父母,在韩鹏图入院的第三天,他们从瑞典赶到北京。
“那是一对非常慈祥、非常有教养的夫妇。”304医院神经外科主任李安民如此描述。
“他们问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儿子是不是已经脑死亡?”
“是。”
“他还能活多久?”
“3天左右。”
面对惟一爱子的不幸,这对瑞典夫妇表现得十分克制和平静。他们去了病房,见到了儿子。父亲面露悲伤,而母亲把手放在儿子的手上默默地祈祷。为此李主任非常感慨。
“其实,在神经外科的病房,危重病人的家属经常在病区哭得声嘶力竭,有的家属就在走廊的地上打滚儿哭,对其他病人和家属非常有影响,但这对瑞典夫妇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每次进入重症监护病房,他们还要问:是不是只有我们才可以进来?”刘爱军说,“我只好解释说,特别严重的病人,我们也允许家属进来。”
在看过儿子的第二天,瑞典夫妇便提出,将韩鹏图的器官捐献出来。
李主任记得瑞典夫妇只说了三句话:
“我们要求捐献韩鹏图的器官。”
“我们相信这也是韩鹏图的愿望,他若有知,也会同意的。”
“我们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韩鹏图年仅26岁。26岁,是一个人器官发育最好的时候。本来像脑死亡状态,一般也就维持3天,但韩鹏图竟然又“活”了10天。
韩鹏图捐献的器官价值几何?李主任为记者算了算:双侧角膜,可以让2个人重见光明;全身皮肤,可以救助1——3个人;双肾可以救2个人(人的肾脏残留30%仍可维持正常生活),还有肝、小肠、肺、心脏各能供给一个人,算起来,韩鹏图的器官可以替换8——10个器官,可以让8——10个人重见生机。
李主任说到此,眼圈红了。在一旁的刘爱军说:“主任当时就说,应该成全他们。”
于是,304医院神经外科专门让3个医生连续3天守在电话旁与有关部门联系。刘爱军是其中的医生之一,他数了数联系的地方:国家卫生部、北京市卫生局以及多家医院等等。“我们只有一个愿望:把好事做成。”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好事”却怎么也做不成。
“与医院联系,医院一听都说需要,可就是谁都不敢来取。因为国家没有器官捐献法,医院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不少医院说,你们办好相关手续我们再去取。”
“但什么手续?到哪里去办?我们也特别糊涂。于是给卫生部门打电话,他们也说不清楚。一位在主管卫生部门工作的人士在电话里说,我们这里也没有器官捐献中心,也没有相关规定,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办,要不就得打个报告让上面批——”
“但是哪里等得了层层审批呢?也有医科大学说,捐献遗体可以接受,但遗体只是做教学用的,与器官捐献的价值不能相比。”
“没办法,我们只好向韩鹏图的父母如此解释:器官捐献是可以的,但需要寻找相应的受体,这需要一个过程。”
就这样,韩鹏图的遗体在北京火化。
韩鹏图的父母本希望他们儿子的生命能够在别人的身上得以延续,而在中国又有无数的病人望眼欲穿地等待供体拯救他们,然而仅仅因为没有器官捐献的法规,他们只能这样错过了。
“作为医生,我感到非常、非常地遗憾。”李主任说。
据专家统计,我国目前有150万尿毒症患者,每年却仅能做5000例左右肾脏移植手术;在要求安乐死的患者中,最多的就是肾衰竭和肝癌患者,因为他们最痛苦。肾衰竭患者每天都需要血透,一天要400元,一年就是10多万元,而换肾手术只需要8万元左右,但是缺少肾源,等待肾源的患者在排着长队。我国有400万白血病患者在等待骨髓移植,而全国骨髓库的资料才3万份,人体器官移植的技术瓶颈不少已取得突破,如何鼓励人体器官捐赠,保证人体器官供给是一个非常迫切的问题,“中国的器官捐献法规确实应该加速出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