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包的那户是卧羊冲乡的,户主叫郭改名。郭改名家四口人,郭改名两口子,一个儿子,一个闺女。我把县里统一筹措的一千元扶贫款交到郭改名的手里,说:“项目,县里也想好了,养羊。你们这卧羊冲一圈儿荒山,养羊草源绝对不成问题。城里羊肉都卖到十几块钱一斤了。”郭改名说:“明天我就去买羊。”
夏天我又去了一趟卧羊冲。我按照县里规定的纪律,自带了干粮。但一进门,郭改名就坚持让我在他们家吃捞面条。
饭后,郭改名领我去看他的羊。有五六十只,都在村后洋槐树林里卧着呢。我有些狐疑,说:“咋弄这么多,不是总共才给你一千块钱么?”郭改名笑笑,说:“好几家的羊,一个人放。”我问:“咋分得清哪只羊是谁家的?”郭改名笑笑,说:“谁家的羊,自然认得了。”郭改名随手指了好几只,说是他家的。我感到非常高兴。
腊月里,我第三次进卧羊冲。一进郭改名的家门,他们两口子的脸上拼命地挤出一点儿笑容,给我让座,倒开水。我一坐下,就问:“怎么愁眉苦脸的?”郭改名叹了口气,说:“村里又要提留款哩。”我说:“得多少?”郭改名说:“俺一家四口,又得一千多。”我问:“羊卖了吗?”郭改名一听这话,头一勾,呜呜地哭了起来,他老婆也在一旁抹眼泪。我慌了,忙问这是怎么了。郭改名哭着说:“老王,俺对不起你呀,俺都是骗你哩,那羊根本不是俺家的,是前院根生家的……”
我的头一下子蒙了,问:“那一千块钱,我不是亲手交到你手里了吗?”郭改名擦擦眼泪,说:“你前脚刚走,后脚村里就收走了,说是抵了去年的提留款。”(《小小说选刊》2001年第9期王奎山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