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时候，我偷了一块橡皮。”春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被告人周士杰正在作法庭陈述。“作为八百万人口的春江市的财政局长，我的罪孽深重。如果把我贪污受贿的钱款比作橡皮的话，我承认，我偷了那块橡皮。”
春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43岁的杨铁如开始宣读判决书：“……依法对周士杰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其全部财产。”被告周士杰的
妻子邵红声嘶力竭地呼喊：“不！”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美丽而憔悴。
在看守所，杨铁如问周士杰：“你妻子为什么在法庭上喊‘不’？”周士杰沉吟少顷，说出了四个字：“妇人之见！”
晚上，主审这起案子的杨铁如接到市委书记孙志的电话，询问周士杰的情况。
杨铁如让女法官林子涵去看看周士杰的妻子邵红。邵红的表现十分怪异，她什么也不说，漠然的神情中现出一丝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冷笑。林子涵隐约觉得，周士杰的案子中似乎有什么隐情。
临刑前，林子涵问周士杰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说：“死了只是一把灰烬，活着却需要时时保重。我去死，你们去活吧，谁比谁更好，只有天知道了。”
不久，市委考察组来到中院，请12年前即被破格提拔为副院长、现主持法院工作的杨铁如谈谈法院党组副书记张业铭的情况，并就张是否胜任检察院检察长职务征求杨铁如的意见。杨铁如明确表示张不合适。
没过几天，张业铭找到杨铁如，说：“我已向组织推荐你做一把手。”然后话头一转说：“我可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对不对？”
当晚，前任老院长找杨铁如谈话：“整个法院的工作不是你杨铁如一个人干的。你浑身是铁，能打
几个钉？就你在干工作，就你能干工作，就你会干工作，别人都抄着手上班闲溜达？要是有人说你杨铁如不适合当春江中院院长，你会怎么想？”杨铁如这才明白，考察干部的谈话内容，许多人都知道了。
市委经考察决定，杨铁如调市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张业铭调市检察院任检察长。司法局局长陈默雷调中院担任院长。
杨铁如找到张业铭，直言不讳地说：“我一直以为，市委考察组与我的谈话是一次严肃的谈话，但现在我发现，那次谈话越来越失去它的严肃性。我对考察组说的每一句话，可能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可你，一字一句都知道，你甚至都能背出来。”
张业铭说：“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除了你，我没有向考察组提出第二个中院院长的人选。”
杨铁如：“说来惭愧，我却没有投桃报李，投了你的反对票。我说过，你是一个好干部，但，一个没经过专业法律训练的干部，不可能承担日益繁重的司法实践。这，错了吗？”
张业铭：“你不至于认为组织上对我的任命是一种嘲讽吧？”
杨铁如：“应该嘲讽的是我。”
（摘编自张宏森著《大法官》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连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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