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中国高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
我很兴奋,从小就想考上大学的梦想,有可能实现了。从此,我白天放羊、修羊圈,晚上点着小油灯啃书本,复习语文、数学、物理等科目,并开始自学化学,背元素符号。离考试还有三个多星期,我就提前到了考试地点苏尼特左旗,住在我的好朋友杨林那里。杨林当时在旗里教书。我白天复习功课,晚上让杨林教我化学。我很努力,每天都要复习到深夜两三点。当时我的志愿是报考北京钢铁学院矿山机械系。我参加了考试。听内部消息说,成绩相当不错。可是始终不来录取通知,我心急如焚。问问其他几位考生,也都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从《人民日报》上才得知:出了
一个“白卷英雄”张铁生。
一时间张铁生的白卷成了反潮流的代表作。这样,政治审查成了入学最重要的条件。我由于政治审查没有通过,未能成为中国第一批工农兵学员。
1974年夏报名高考时,额尔敦锡勒大队书记金巴、大队长激勒木德给我写了很好的推荐意见,报到旗里。于是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又报考了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并顺利通过了考试。一个月后,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全旗初审合格、准备录取的名单,共70名,上面有“李仲生”三个字。我心想,这次终于可以圆我入大学的梦了。可是入学通知一直不来。据公社知内情的人告诉我,在全旗各公社党委书记参加的会议上,经过再三讨论,认为李仲生家庭问题比较复杂,最终又把我淘汰了。
到了1975年春天,我仍不甘心,又开始紧张复习,准备参加第三次考试。有一天我到白音宝力格公社买东西,恰好碰到了公社党委常委刘英。他把我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充满同情地劝我:“李仲生,你跟别人不同。你即使总分考上全旗第一,也没有用。你家庭复杂,你的政审是永远过不了关的,还是死了上大学的心吧。”我听了他的话,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从那以后,我常常失眠。即使睡着了,也常被噩梦惊醒。
1976年5月7日傍晚,战毓凯、郭为民、黄玉峰等聚在一起,为我结束内蒙插队生活准备最后一次告别晚餐。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吃菜,颇有些伤感。我们二十来个北京知青到额尔敦锡勒大队落户已经八年了。在这期间,有的上了大学,有的病返北京,有的调到外地,如今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现在我也终于可以回京了。
第二天早晨,黄玉峰开着拖拉机送我。拖拉机拉着我和我的行李驶出大队地界时,我真是感慨万千,心潮起伏。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草原,朴实、善良的蒙古族牧民啊,是你们培养了我顽强不屈的性格……再见了,美丽的草原,我八年来生活其中的另一个家!
(《没有播出的故事》 李仲生 著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