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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几部老电影中的英雄原型

2001-07-01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今天是中国共产党建党80周年纪念日,谨以此文表达我们对那些为了新中国而英勇奋斗的革命前辈的深深敬意。

赵守福:《地雷战》中的赵虎

在山东省海阳县赵疃乡,我见到了赵守福。

老英雄看上去比电影里的赵虎还要高大、魁梧,只是精神里“虎气”已经不多,毕竟是79岁啦!他如今是耳聋眼花,语言表达也已十分迟钝。我进屋时,他正躺在炕上。听说是来采访地雷战的,老人慢慢地起身,正襟危坐,运足了气力,高声说了句:“打鬼子,我就从来没怕过,就为的是给咱中国人出口气!”这声音,这气概,还是英雄的。

赵守福当年是一只猛虎,一只咆哮着扑向敌群的猛虎。在海阳地雷战中,他出生入死,敢打敢冲,一人就炸死、炸伤敌人183名,先后6次获得胶东军区授予的“钢枪奖”。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对他竖起大拇指,连称“好小子!”赵守福的大名威震敌胆,日本鬼子四处张贴布告:“活捉赵守福者赏洋一万元,割他的头者赏洋五千……”

提起这些,老英雄朗声大笑,摆摆粗糙的手掌,连说“不讲自己,不讲自己,我讲讲咱海阳的地雷战!”

在8年抗日战争中,海阳民兵共作战2000余次,毙伤俘敌1500多名,缴获各种武器600余种,共涌现出县以上英雄500多名。赵守福是其中的佼佼者。

解放后,他被选为四、五、六届全国人大代表,曾10次受到毛主席的接见。1962年拍电影《地雷战》,他积极为摄制组提供材料,给饰演赵虎的演员讲述当年的战斗场面,前前后后跟着忙活了一个多月。

晚年,赵守福时常给青少年讲讲爱国主义课,并为建立“地雷战纪念馆”而奔忙,现在纪念馆终于立了起来。

王玉龙:《地道战》中的高老忠

北京酒仙桥电子管厂宿舍里,有一位高大健壮的老人。虽然住进北京城已近40年,但若系上白毛巾,他仍是个标准的河北农民的形象。朴实、直爽,没有一丝京城老汉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态,连口音都还是纯粹冀中腔,不带半点京味,只是他的脸没有电影里高老忠那样圆,他是长方脸。

“我叫王玉龙,原先叫王印怀,参加革命后为躲避敌人抓捕才改的。咱冉庄人都叫我大炮,因为我性子直!”他直声直气地向我“宣告”。

这是一间一居室的房子,老人和老伴住在这里,老伴已经双目失明,饮食起居要靠他照顾,接班当了电子管厂工人的孙女也常常过来帮忙。

“采访我?我已经‘牺牲’了!”老人不无幽默地这样说,之后又禁不住大笑起来。

“拍电影的时候,导演确实跟我商量过,说是咱们中国这边得牺牲一个,才能增强艺术感染力,说是‘牺牲’村长吧,激起人们对鬼子的仇恨。我说中!这样我就牺牲了!电影还是跟生活不一样的,就是我不姓高,也不是高传宝的父亲,高传宝其实是高振峰、高振福两个人合成的,他们都是我的同龄人。打鬼子那时,我是村长,高振福是党支部书记,高振峰是民兵队长!”

抗战中,英雄的冉庄民兵先后作战157次,其中地道战17次,依托地道进行伏击、追击战斗55次,配合地方武装出村作战85次,杀敌2100余人,为抗日战争做出了重大贡献。作为村长,王玉龙自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当年冀中军区吕正操等领导人曾多次嘉奖冉庄民兵。

解放后,王玉龙任乡长。1957年成立高级社,又任社长。后来因老伴眼睛失明,加之孩子需要照顾,辞去工作。1958年,王玉龙带着老伴、孩子到北京,在酒仙桥电子管厂当工人。做过锅炉工,后来又到食堂工作。当年他的上级领导、区委书记张森林来到北京铁路分局做党委书记,张书记曾多次找到他,说根据他的资历和贡献,可考虑给他重新安排工作,王玉龙都谢绝了。他对记者说:“我没有文化,横竖不能当官,那容易误事,还是当工人好!”就这样,他一直在食堂工作到离休。

老人已经78岁了,每月拿离休金500多元,他说:“这些钱足够了!”的确,他的生活很简朴,除了那盆剑兰,几乎没有什么带色彩的东西。

“这很好,当初打日本时,不就是为求这样的日子吗?”他大着嗓门说。

老人有时还到郊外挖点野菜,回来和老伴一起吃个新鲜,也品尝品尝乡下的生活气息。前两年,他还常回冉庄,看看那里的父老乡亲,现在,不大回去了,腿脚不灵便,但冉庄人一进京,那是一定要来看他们的老村长的。

冯德清:《苦菜花》中的娟子

在山东省烟台市庆安里的胡同里,我寻找冯德清老人的住处,随便问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噢”了一声,自告奋勇地带我去找,边走边对我说:“那真是个好老太太,待人特别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可这位老人至今还住在狭窄的平房里,连自来水也没有,老人家每天要提着水桶到50米外的马路边去提水,再把污水提出去倒在马路边的下水道里。”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位老太太,中年男子对我说她就是“娟子”。

但老人自己却不愿承认。

“我不是娟子,小说电影那是艺术加工,这你做记者的比我明白。我也没有啥说的,不过你大老远来的,我一句话不说也不好。”

老人有3个儿子,3个女儿,现在和小孙子在一起生活。当我问起老人的生活状况时,她说:“挺好!我虽然工资不高,从1952年定级一直到离休从未长过工资,但比起那些牺牲的同志,我还是很幸福的。”

虽然历尽沧桑,但老人家对党的信仰依然如故。“党要建设好,反腐败要搞彻底,这样的话,我们这些老同志就放心啦!我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这是她在谈话中多次强调的。

冯德清老人经常和居委会的老姐妹一起工作,或执勤,或打扫卫生,问她为什么,她这样回答:“我是个老党员了,党叫干啥就干啥呗。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老了,没了单位,就听从居委会的呗。”

夏光:《沙家浜》中的郭建光

怎么能令人相信呢?当台上的郭建光越来越红的时候,台下的“郭建光”却越描越黑,“出卖同志的叛徒!”“和胡传魁穿一条裤子。”甚至连党籍都丢掉了。

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叶飞同志的疾呼才显示出了强大的震撼力,“夏光的案子要尽快平反,不要留尾巴!”

1978年,中共中央组织部专程到江苏省委甄别夏光的问题,查阅历史档案,访问老同志,结论很快产生,“出卖同志”、“与汉奸勾结”的说法均属“莫须有”。

于是,省委、省政府在后半山园特意给夏光盖了个“将军楼”,人们去接他时,他住在一个极小的屋子里,高大瘦削的身影背对着屋门,官复原职的“诏书”并未使他惊喜,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来,捧出《新四军苏南东路武装斗争史实纪要》、《战斗在阳澄湖畔》的手稿,平静地说:“这是我20年的工作,请党组织检查!”

前几年,当全国泛滥“公司热”的时候,有人想通过他找关系做买卖,都被他严词拒绝。他有一儿两女,对于他们的成长,他只负责教育,别的都要靠他们自己去努力。并且,他有一条特殊的家规,即任何人在外面都不许提他的名字。

记者参观了“将军楼”,从一楼到二楼,看不到一点特殊之处,旧沙发、旧衣柜、旧床、旧蚊帐,公家配给的一个空调,老人却从来不开机,理由是“怕浪费国家的电!”

对此,夏光这样解释:“就因为我是党员,我是干部!今天这个江山,我是当初的创建者之一,我不能带头败坏它。”

明德英:《沂蒙颂》中的“红嫂”

几年前,当我走进了山东省沂南县马牧池乡横河村,看到的是一个天生聋哑的93岁老妇。她就是那位富于传奇色彩的“红嫂”。

就是在这个农家小院,1985年秋天,一个60岁的老汉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这个老妇人面前,长跪不起,连声呼唤“娘!娘!娘!您的儿子来看您来啦!”

“儿子”与“母亲”分别了整整43年。“母亲”叫明德英,“儿子”叫庄新民。电影《沂蒙颂》,讲的就是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故事。

革命战争胜利后,庄新民随陈毅进驻上海,在上海市军管会做后勤工作。他历尽周折,终于在1952年打听到了救命恩人明德英的下落,她还住在横河村。从此,庄新民每月都给他的妈妈寄钱,逢年过节寄礼品,问寒问暖,比亲儿还孝顺。明德英也经常对人家比划,她还有个好儿子在上海,待她好着呢!

“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对庄新民在明德英家里养伤的40多天时间,提出了质疑,甚至污蔑他脱队、逃跑。于是,外调人员来到马牧池村,找到明德英的家,说明了来意。老人家对此指天划地拍胸脯,又用手比量一个小孩的身高,说着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她的丈夫对来人说:“她的意思是,天地良心,当时庄新民还是个16岁的小孩子呀,就拼着命跟鬼子干,不容易呀,他是个小英雄,你们可不要冤枉他,不要害他呀!”来人也感动了,他们相信了老人家的话,回去如实向上头做了汇报。妈妈再一次救了庄新民的命。

明德英的家,并不是像有些人渲染的那么寒酸,三间红瓦房,围有一人多高的院子,小院显得宽敞平整,依山傍水,越发衬出清新的气息。这是政府拨款5000元建造的。(注:明德英已于1995年去世)

汪月霞:《海霞》中的海霞

3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在浙江省温州市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记者敲开了汪月霞的家门。

老英雄并不见多少老态,1米63的身材,略显微胖,腰板却是直直的,黑红的肤色,圆脸,凤眼,烫着齐耳短发,这精神状态极易令人忆起她“飒爽英姿五尺枪”的当年,难怪陪同我的温州市政府老干部项治国由衷感叹:“汪大姐风采不减哪!”

“别看我是老太婆了,可我还能端起半自动枪打出10环呢!”

环顾这个三室一厅的“厅”,记者不禁生出一点惊诧。白色的墙皮已呈灰黄并开始剥落,裙围刷的是20几年前流行的蓝漆,没有地毯,也没有地板,只有一台小彩电,在厅里显示着微弱的现代气息。这难道就是一位市人大副主任的家吗?

“我倒并不觉得寒酸!干部的家就一定要豪华,一定要奢侈吗?”汪月霞这样回答我的疑问,“我认为党和人民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从一个贫苦的渔家女,能够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是党和人民培养的结果。”

(摘自关捷著《寻找英雄》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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