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慢慢地,我发现中国人和日本人是不同的,特别是在面对历史问题时。伊藤靖为人和善大方,喜欢读书,关心时事,课间我们总在一起聊天。有一回他提到他的名字“靖”,并问我这个字中文是什么意思。我回答他是“安定”。他很高兴,说日文也是这个意思。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靖国神社,便随口说道,你们的“靖国神社”就是根据这个意思取的吧,不过那里供奉的人可不是“靖国”的。伊藤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平时亲切和蔼的笑容没有了,我们的谈话就此戛然而止,我的心也跟着一沉。
林是典型的日本新人类。“林”是他的姓,其名字是两个中文里没有的日文汉字,全名写在一起,乍一看像是中文名。我们就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假冒日本人。他一点儿也不生气,用生硬的中文说:“我是中国人。”有一天,我和两个中国同学在餐厅吃饭,席间大家聊起了在巴黎公映的姜文的影片《鬼子来了》。吃完饭端起盘子起身时,发现林和他的哥们儿正坐在我们边上瞪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我想他们一定是明白了“鬼子”的含义。后来林再看到我时表情总是很别扭。
法西斯这个词在所有的语言里都是一个音译外来词,读法大同小异。然而,日本女孩直子竟对它全然陌生。我提示她法西斯在德国是纳粹,是希特勒时,她却理解为日本的法西斯是三岛由纪夫,令人啼笑皆非。
我的很多日本朋友单纯善良,热情友好。然而,独独在谈及历史问题时,他们不是完全无知就是有意回避,甚至表现出被冒犯的不悦,平时亲切友好的朋友变得那么陌生,关于战争的话题也从此成为一个禁忌。(《人民日报·海外版》2001.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