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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有介事地掐指测病 |
今年5月14日，家住黑龙江省呼兰县方台镇的李女士向当地媒体反映：从去年秋天开始，呼兰县二八镇就传闻付井村有一个15岁男孩，一夜之间变成了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包治百病。
据说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后，各地来了许多患者请他医治，本地人更是称他为“小神医”。前段时间，李女土不满两岁的儿子突然整日啼哭不停，喘气也有些困难，到镇卫生院开了药不见效，听说付井村的“小神医”医术高明，她把孩子抱过去看了看。结果“小神医”既不把脉，也不听诊，只是不停地点香、写符，还拿出一根缝衣针往孩子的身上扎，说孩子“冲”了什么东西，要过“三关”，否则全家人都要遭难。李女土不信，抱着孩子到哈医大一院，经诊断孩子是得了急性喉炎！由此，李女士怀疑传言中的“小神医”是个骗子。
无独有偶，家住哈尔滨市南岗区的张先生因为老做噩梦，经人介绍把“小神医”接到了自己家，可“小神医”的治病方法不但没能治了张先生的“病”，反而把他的小女儿吓得天天做噩梦。这时，张先生才醒悟过来。
听了读者反映的情况，哈尔滨媒体记者与“小神医”的家人取得了联系，他的叔叔说：“我侄儿专看癔病，90％的病人都能看好，现在请他看病的外地人特别多，每天接他的人都得提前预约。”
5月21日，记者驱车来到呼兰县二八镇付井村。一进呼兰县城，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就听说过“小神医”的事；沿途经过双井镇、方台镇，镇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二八镇付井村有个神医。最了解“小神医”情况的还要数二八镇的人，镇里人说：“小神医”姓朱，在镇中学上过学，现在不念了，天天走南闯北给人看病。前几天，他家刚买了新摩托车，付井村惟一的“小二楼”就是他家，他给人家看病一个月能赚6000元左右。
上午11时，记者赶到付井村时，正碰上“小神医”在村路口和同伴玩耍。听说有人找他看病，“小神医”领着记者来到他家。
朱家的确是村里惟一的“小二楼”，屋里有七八个人，“小神医”的妈妈见有人上门求医，对记者说：“这两天哈尔滨来我们家看病的可多呢，要不是你打电话预约，我们家大阳（‘小神医’的名字）早就被人接走了。这不，今天中午还有一个牡丹江的要来，你们就抓紧时间看吧！”
一进朱家的屋子，记者便看到桌子上供着关公、八仙、菩萨、唐僧、太上老君、神保天尊等各路神仙，屋子中间摆着个大香炉。据大阳的妈妈讲：“这些神灵都是给大阳准备的，大阳这孩子从两岁起就信神，3岁家里就开始供神仙了。大阳小的时候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有点神秘兮兮的，但他从来没学过什么医术。前两年，大阳一看见病人就眼睛发亮，有时候在路上就告诉别人得了什么病。一天早上，大阳睡醒后突然变成了神医。从此，大阳的名声就传遍了各地，原来大阳只给本地人看病，后来名气大了，哈尔滨、齐齐哈尔、牡丹江等城市的人都来接他看病，今年大阳的学都上不了了，天天以看病为主。”
看到记者带来的“病人”（由哈尔滨第一专科医院心理卫生医生假扮）说话总是絮絮叨叨的，有时神情变换异常，大阳掐了掐手指半天没说话。记者问：“听老人说，这人变成这样是冲撞了哪位神仙，这事能是真的吗？”大阳抬头看了看天棚说：“对，是他家的祖宗上辈人冲撞了‘黄大仙’。要想治这病；心必须诚，先压堂口（在香炉底下压钱）再说。”记者在香炉下压了100元钱后，大阳说：“你的老家在呼兰乐业乡（‘病人’的老家其实在山东），祖宗一辈人在上坟时冲撞了‘黄大仙’，这个仙在你家坟地100米远的两棵杨树中间，呆会儿我给你写个符，压压他的邪气就好了。”
不多时，大阳开始点香、拜佛。这时，大阳的爸爸把记者拉进了里屋说：“我儿子看病时，谁也不能在旁边，就连我们自己家人都不行。现在他肯点香了，说明这个病他一定能治，你就放心吧！别说是这病了，就连‘实病’俺儿子也能看出来，但是他只治癔病不治‘实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阳让爸爸买了一包缝衣针，用毛笔蘸着朱砂在黄纸上写了两幅字，并要求记者一定不要把它读出来。其实那字龙飞凤舞，根本看不清楚，更甭提读出来了。符写完后，大阳把一包缝衣针插在香炉里，拿出后神神叨叨地说，你们得把这些针都插到身上的穴位，封住“鬼门”，病就好了大半。记者一看，这包针大约有20多根，让不懂医术的人自己往身上插，不闹出人命才怪呢。
记者和专家经过5月21日对朱大阳家的暗访，发现他根本不懂医术，其写符、烧纸、针扎的“治病”方法令人毛骨悚然。随后，当地媒体对“小神医”的骗局进行了揭露。
然而到了7月20日，付井村的村民又反映：“自从媒体对朱大阳的行医骗局进行揭露后，朱家曾经收敛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受到相关部门的制裁。前段时间，朱家再次火爆起来，上门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据说，朱大阳近日已‘功德圆满’，给人看病就是‘点石化金’。这一消息的传出，引得外省市的求医者纷纷上门‘请神’，‘小神医’医病的价码也高得连翻几番了。再过几日，朱大阳就要被亲属接到哈尔滨，在哈市大摆‘香堂’，传授‘医经’。”
根据举报者提供的线索，7月22日，哈市媒体记者与呼兰县公安局民警又来到付井村。
下午2时，记者与公安人员乔装成患者到朱家求医。朱大阳见有人来看病，连忙跑出去找其父母。据其弟讲：“两三年前，我哥就会给别人看病，只是那时候说了也没人信。去年，我哥做了一个梦后，就把我老姑得了多少年的病给治好了，这下名气才大了起来。这一年来，我哥走南闯北，不管是得癌症的，还是得精神病的，快死的人，都有治好的。前几天，大连还来人请我哥去了一趟。过几天，我哥就要去哈尔滨了，那儿有好多病人等着他呢。”不多时，朱大阳和他父母一同回来了，听了患者的病情后，提示记者压“堂口”（往香堂底下压钱），待压完“堂口”后，朱大阳便一边翻着万年历，一边掐着手指算了起来……
一番“作法”后，朱大阳被呼兰县公安局民警们当场抓获。在对朱家的搜查中发现，朱家有许多批卦的书、批八字的画册、算命签、“跳大神”用的鱼皮鼓、“二神”用的“搬杆子”道具、各式各样的符、“作法”穿的服装，还有一些安眠、安定类的药片。在朱家的香堂上，供着许多不伦不类的鬼和神，墙上则挂着一些充满迷信色彩的图画。
据朱大阳讲，在他小的时候，爷爷一辈的人就相信迷信，经常给别人算个命、卜个官运，给人家跳个“大神”。时间长了，爷爷就将看风水、看阴阳宅、起名字等一些“本领”传授给了他。可他那时只是觉得好玩，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去年7月他爷爷去世，8月的一天，朱大阳梦到了爷爷带他一块给人看病。朱大阳的姑姑听说后便说：“这孩子一定是继承了祖宗的香火，爷爷肯定显灵了。”于是让朱大阳写了张符，贴在自己身上。次日，姑姑四处跟人说，外甥一张符就把她多年的恐惧症（晚上不敢睡觉）给治好了！这一来，朱家亲戚们纷纷让朱大阳“写符作法”，结果真是“符到病除”。消息传出，朱大阳一夜间成了“小神医”。
从去年8月开始，朱大阳就用“跳大神”的方式假装“狐仙”、“龙仙”给人看病，短短几个月时间，在周围的乡镇小有名气。起初，他只会给人家烧香、写符，时间长了，别人对这种治病方法产生了怀疑，于是朱大阳开始用缝衣针扎“死门”的方式，结合安定药片，对一些狂躁性精神病患者进行“诊治”。
在他给人家“跳大神”治病期间，朱大阳到各地结识了许多“巫医神汉”，收集了有关卜卦、算命、批八字的书籍，有时配合别的“大神”为人家“搬杆子”驱鬼，获得的报酬除了金钱外还有一些算命的道具，以作日后行骗之用。
朱大阳“出山”后，其亲属们为他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他的叔叔对记者说：“我侄儿专看癔病，90％的病人都能看好，现在请他看病的外地人特别多，每天接他的人都得提前预约。”他的爸妈说：“我儿子现在根本不能上课，满脑子都是给人治病的事，现在别人都知道他是神医了，我家也就变成医院了。”朱大阳的姑姑们不但宣传他能治好多年的疾病，而且还要在哈尔滨市开个“分支诊所”，接朱大阳到哈市行骗。
15岁的少年朱大阳就是在这样一个家族的“包装”、推动下，一步一步陷入了骗人的深渊。
今年3月，由于经常被人接到外地去“治病”，朱大阳休学在家干起了“专职医生”。
据朱大阳交代，近一年时间来，他被人接走到外地看病百余次、给人算卦60余次，在家看病百余次，看过病的人数已经无法计算。每次给别人“看病”、卜卦，酬金从5元至300元不等，一年下来，他挣的钱早已过万。朱大阳说：“今年年初，生意格外好，尤其是春节期间，最多的一天要接待5拨人，算卦的人居多，大多算财运和官运。”前一阵子，他还被请到吉林公主岭给人看病，闻讯而来的人特别多。
朱大阳为什么要放弃学业，干起骗人的勾当呢？据朱大阳本人讲：“我不愿意读书，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给人看病，天天都能看到不同的人，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再说，我爸妈也同意我给人家看病，我挣的钱全部给了妈妈。现在，我的家人都不种地了，爸爸用我挣的钱做起了生意。”
在二八镇镇中学，朱大阳的班主任李老师讲：“朱大阳从今年开学至今，并未来学校上过学。至于他能看病的事，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听说过。但校方并不提倡该同学因给别人‘看病’而荒废学业，更不相信从未学过医术的十几岁孩子能给人治病。为此，校方不允许朱大阳在学校为别人看病，也提醒学生们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在审讯中了解到，朱大阳的学校、老师曾多次找他的家长谈，要求朱大阳回学校上学，可他的父母并没有将朱大阳送回课堂，而是继续让他靠骗人挣钱。后来，连朱大阳本人也开始厌倦这种装神弄鬼的骗人勾当，因为每天连玩的时间都没有，周围的小朋友也远离他，可他最终还是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小神医”能欺骗那么多患者？曾与记者一同到他家暗访的哈尔滨第一专科医院心理卫生专家张聪沛分析道：“小神医”骗的主要对象人群是“癔病”患者。“癔病”在医学上称为癔症，这种病往往由社会心理因素和个人个性基础造成的，患此病的人个性基础大多数都是外向强而不均衡性格的人，受外界刺激后会持续很久，以自我为中心，容易被他人的语言和行动所暗示，经常出现歇斯底里症状，易从众。大多数癔症病人均有较强的迷信色彩，如相信鬼神附体、民间传说等。因此，像“小神医”的骗术在癔症患者人群中比较容易得逞。
为此，心理卫生专家告诫癔症患者及其亲属：癔症不是一种可怕的病，到正规医院接受医学治疗，很快就会痊愈；千万不要上当受骗，为奸人所误。
而像朱大阳这样的初中学生，本应在课堂里好好读书，但为了追求金钱，他的家长居然挖空心思将自己的孩子“包装”成“小神医”，让他去装神弄鬼骗人钱财，不但害了本应到医院治疗的大批患者，也害了孩子。在“小神医”的闹剧中，他的家庭又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呢？（《北京日报》200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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