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刘文典40岁,任安徽大学校长兼文学院长。有一次,该校学生闹学潮,当时值“九·一八”事件后,蒋介石不抗日专剿共,并将爱国学生运动诬蔑为赤化分子抗乱,要严惩不贷。刘文典对蒋介石经教育部下达的文件用“责令、责成”、“纵容学生闹事”等词,尤其对传令刘文典,蒋委员长召见等措辞极为愤懑。
因有怨气,见蒋时,他戴礼帽着长衫,昂首阔步,跟随侍从飘然直达蒋介石办公室。见蒋介石面带怒容,既不起座,也不让座,冲口即问:你是刘文典么?刘文典冲口而出:“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长辈叫的,不是随便哪个人叫的。”这更激怒了蒋介石,一拍桌子,并怒吼:“无耻文人!!你怂恿共党分子闹事,该当何罪?”刘文典也应声反驳蒋介石为不实之词,并大声呼喊:“宁以义死!不苟幸生!”躬身向蒋碰去,早被侍卫挡住。蒋介石又吼:“疯子!疯子!押下去!”这就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学校长坐牢案,因而激起安徽大学师生公愤,游行示威,社会贤达舆论支持,蔡元培出面说情,逼迫蒋介石不得不释放刘文典。
刘文典的得意门生、西南联大青年教师陶光,因为备新课久未看望文典先生了。一次特别抽暇去看他,不料见面就遭到没头没脑的骂:“懒虫”、“没出息”、“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陶光说,“我一向尊重老师,但学生也不是奴隶,随便辱骂,我已忍无可忍,要以暴易暴。”正要怒目反击时,忽见刘先生用力一拍桌子,声音更大地说:“我就靠你成名成家,作为吹牛的本钱,你不理解我的苦心,你忍心叫我绝望么?”忿怒的脸忽然变成可怜的脸。陶光也把行将爆炸的怒火,压了下去,变成了同情、怜悯老师了!“对于老师视我为他‘吹牛的本钱’一语,很受感动,几乎破涕为笑,即扶老师坐下,为老师倒一杯茶,承认太粗心,也说明备新课任务重,致久未来问候等。”
其实,刘文典是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教授,其《淮南鸿列集解》、《庄子补正》、《三馀札记》、《读〈文选〉杂记》都是不朽著作。他的《庄子补正》功底扎实,一丝不苟,连陈寅恪大师读后都叹曰:“先生之作可谓天下之至慎矣。”1916年刘文典27岁时,即被聘为北大教授。“五四”运动前后,他担任《新青年》杂志英文编辑,介绍叔本华等哲学著作,译有《进化与人生》、《进化论讲话》等。证明他不但是中国古典文学、哲学(指《庄子》)大师,而且对于英文、德文、西洋哲学,也有较深厚的根底。他是用幽默的艺术语言,缓解对陶光的过火批评。
刘文典的最大缺点是固执偏见。他反对用标点符号,又坚持用文言古句,令无古文根底者阅读困难。他还是西南联大唯一吸鸦片烟的教授,直到昆明解放后才彻底戒掉。(《中华读书报》2002.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