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教授”――与陈寅恪
陈寅恪(1890―1969 是季羡林的老师,也是季羡林人生的设计者。
1930年,季
陈寅恪做学问“不武断,不夸大,不歪曲,不断章取义”,他的治学态度,影响了季羡林,以至耄耋之年的季羡林穷10年之功,写就80万言的《糖史》并译竣吐火罗文的《弥勒会见记》剧本。
上世纪30年代,德高望重的陈寅恪在清华被誉为“教授的教授”,但他与那些留洋归来的西装革履、发光鉴人的教授不同,他总是身着一袭长袍,朴素无华,肘下夹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讲课用的书籍资料,一般人还以为他是琉璃厂某书店来清华送书的老板。仅此形象,就给季羡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令人联想季羡林归国后一辈子中山装、圆口布鞋,北大新生误以为他是学校的老工友的趣话来,犹如陈寅恪身影的再现。
陈寅恪对季羡林有提携、知遇之恩。1945年,季羡林留德已10年,准备回国。闻陈寅恪正在英国治疗目疾,他马上给陈先生写信汇报自己10年来的学习研究情况。陈寅恪即复长函鼓励,并推荐他去北大任教。
季羡林到北大后不久,陈寅恪也由英国回到清华。有一段时日,季羡林常登门拜访、讨教,还带上先生喜欢喝的北平天主教外国神父亲手酿制的栅栏葡萄酒。这期间,季羡林写了一篇《浮屠与佛》,他用自己精通吐火罗文的优势,解决了胡适、陈垣都感到困惑的难题。陈寅恪大力赞赏,立即将文章推荐给《中央研究院史语所集刊》。该刊是当时国内最具权威的学术刊物。果然,文章一发表,季羡林就声名鹊起。在季羡林的学术道路上,陈寅恪帮助他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毕竟一书生”――与胡适
季羡林到北大后,尽管与胡适(1891 1962 的学术辈分不同,社会地位悬殊 胡适为校长),但仍有较为密切的接触。共事3年,令季羡林印象最深的是胡适的为人特别亲切和蔼。
胡适离开大陆后,一直关注季的学术研究。1999年,季羡林赴台访问,友人告诉他,胡适曾对台湾“研究院”李亦园先生说:“做学问应该像北京大学的季羡林那样。”季羡林听罢,百感交集。
“胡适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季羡林如是说。胡适一方面研究学术,一方面从事政治活动。“他有时候想下水,但又怕湿了衣服。”一生在矛盾中度过。季羡林觉得这个“过河卒子”本质上是一介书生。一次他们俩在北京图书馆开评议会,胡适匆匆赶到,声明他要提早退席去赶开另一个重要会议。当与会者发言谈到《水经注》,胡适一听浑身是劲,滔滔不绝发表己见,一直到散会都没退席。
1985年左右,季羡林偶见一报纸发文章批判胡适“一生追随国民党和蒋介石”,觉得有失公允,写了《为胡适说几句话》,有人劝他不要发表,季羡林仍然坚持。在文章中,他说胡适是“一位非常复杂的人物”,是“一个异常聪明的糊涂人”。
“我的知己”――与汤用彤
汤用彤(1893―1964),字锡予,著名的佛学大师,时为北大文学院院长。季羡林到北大报到的第一天晚上,汤用彤就设家宴为其接风。
季羡林回国本只想“抢一只饭碗”而已,没想到迈入了北大,被聘为副教授。10天后,汤先生告诉他,他已被聘为正教授兼新成立的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北大早就想设东方语言文学系,有季羡林的到来,胡适、傅斯年、汤用彤一研究,加之陈寅恪催促,东方语言文学系成立了。季羡林明白这是机遇,这自然与他蜚声德国学坛的论文有关系,但季羡林知道,更是因为汤用彤先生的垂青与提携――那时北大精兵简政,校长仅胡适一人,没有副校长。胡适又不常在校,学校下设文、理、法、农、工和医六个学院,院长权极一方。
在工作中,汤先生亲自出面,为东语系要了教授研究室,把教学、科研用的图书提到研究室,还为季羡林配备了一位研究生助手。季羡林每有新作,总向汤用彤请教。
1947年,汤用彤开“魏晋玄学”课,季羡林做了先生的私淑弟子,听了一年的课,“成了他班上的最忠诚的学生之一”。一年没有缺席一堂课,他认真做笔记,那厚厚的笔记,一直保存至今。
季羡林在晚年回忆汤先生的文章中,对自己“一级教授”、“学部委员”头衔的取得十分感慨:“背后有一个人在,这个人正是锡予先生。”“我不敢谬托自己是锡予先生的知己,我只能说锡予先生是我的知己。” (《人物》200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