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建交的时候,双方曾经互赠礼物。美国赠送给中国的,是日本“宝船”阿波丸号的沉没地点,中国后来组织力量打捞,获得大量战略物资。中国赠送给美国的,是一本小册子。
其实,“中国的眼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组,如果一定要把它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中国科学院系统所研究员章照止先生,他是我国最出色的密码算法专家。
人们一定认为中国最出色的密码算法专家,一定有非常隐蔽的住所,强力的保安等。但其实,章先生那时就住在数学所平房,和一个普通研究人员毫无二致,他的门前和每家一样搭起一个油毡的小棚,里面放的是他家过冬烧的蜂窝煤。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章先生只根据截获的密码提供算法,至于解出来的东西是苏军的摩托化师驻扎地点,还是三个月的菜谱,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要写论文,要教学生。
知道章先生是“中国的眼睛”,还是数学所老所长关肇直的追悼会后。那一次,周龙骧研究员非常悲痛,说起关老,提到因为他的名字发音和章照止先生相似,苏联人在得到有关情报后,很长时间都把“章照止”当作关肇直先生的化名,认为他就是“中国的眼睛”。
前两年,罗干去看章先生,当时还有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的人,说他们正在整理材料,准备写中苏密码战。写作班子的人说,他们去苏联查资料,有个原来阿穆尔军区情报军官很配合帮忙,他说了一件事:珍宝岛战斗后一年多,这个军官调到阿穆尔军区,他所在的师在黑龙江以北,和中国军队隔江对峙。他上任第二天有一个苏军团长请假外出失踪,苏军担心被人劫持,出动直升机和军车搜索。这时候,该军官还在熟悉工作,情报部门利用掌握的一条中国有线电话截获了中国前线一个步兵连和后方的通信。他们听到大致下面内容的对话:
前线连:“×部×部,对面直升机飞我头顶了,是不是进入阵地?”
后方:“不要不要,没事。”前线连:“是不是有情况?”后方:“没有没有,休息。”……
最后,后方突然补充了一句:“没事,他们丢了一个团长,已经找到了,死了。”正在这时,苏军这边拿到搜索部队的密码电报――那个团长已经找到,翻车掉到了沟里死了,因为下大雪被埋住,所以开始没有发现。
这个军官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中国人比我们还先知道啊!这是什么样的对手啊!他说这件事让他印象极深,以后每次发密码电报,都有一种被脱光了在人面前走的感觉。
有一次,一个美国海军的专家访问中国,一定要见一见“中国的眼睛”。见面十分愉快,美国专家惊讶地发现章先生是一个先天视力障碍的半盲人。
章照止先生的眼睛基本看不到东西,而且,是从幼年就这样了,属于遗传。当时我们家就在章先生家对面,只隔了一条甬道。我放学回来,常看到他在家门外坐着工作,小桌,板凳,章先生弯成弓一样的身子,很厚很厚的镜片,紧紧地贴在书页上。他在外面看书,因为有阳光,光线好。很难想像这样的一个半盲人,怎样在数学的世界里摸索,而且走得那样精彩。(《今晚报》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