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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时代的红手印

2008-10-16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我们分田到户,家家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全年上缴的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坐牢杀头也甘心,大家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当年带头签订契约的严宏昌、严俊昌、严立学(从左至右)

小岗村农民包产到户契约

1978年12月的一个冬夜,安徽省凤阳县小岗生产队的18位农民,相聚茅草屋中,在当场写下的一纸字据上,按下17个手印和4个印章(其中严宏昌按了两次印章),代表全队20户人家。字据写道:“我们分田到户,家家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全年上交(缴)的公粮,不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坐牢杀头也甘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这18位农民的名字是:关廷珠、严立富、严立华、严立坤、严金昌、严家芝、严学昌、严立学、严俊昌、严美昌、严宏昌、严付昌、严家其、严国品、关友申、关友章、关友江、韩国云。

他们没有想到,这份字据揭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近日,记者和小岗村的部分当事人就那段历史有如下交谈。

严宏昌当选生产队队长

记者:当年写下契约一起按下红手印,决心包产到户的18位小岗村农民,已经有6位辞世。你在这个有意义的行动中是重要人物,请回顾一下当时的情况。

  严宏昌:我出生在1949年农历九月初九,到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家庭贫困,就再也读不下去了,只好出去讨饭。

我1969年底结婚,老婆段永霞是同县板桥公社的人。到1978年,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当时,小岗生产队的家庭自留地每人只有5厘,我家6口人,总共只有3分自留地。

1978年8月,从过去板桥人民公社内,分出了新的梨园公社,要产生新的队干部。于是,全村人家的户主来到严学昌家开会,因为他家的地方大一点。当时担任梨园公社党委副书记的钱进喜前来主持。大家选出了三个人担任生产队负责人,我、严俊昌、严立学。我得的票最多。

成年以后在外面讨饭不种地是要交钱的。我每月向生产队交15元,计150分。1978年初,我在凤阳当建筑工人,也管着几十个农民工。因为蹲点干部反映我是“黑包工”,有“走资本主义道路”嫌疑。当年上半年我回到生产队。

我被推选为队干部后,队里的关廷珠对我说,如果你让我一天喝上两顿稀饭,我就满足了。

我听了以后压力很大,因为我常年在外,对生产不熟悉。我把自己的心情向严俊昌和严立学说过。俊昌是我堂兄,他说,我没有文化,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但是你要把点子想好。

带领大家走上“大包干”之路

记者:接手之后,你们怎么一步步地走向“大包干”的道路呢?

严宏昌:选举会以后,会计严立学就建议要盘点生产队的家底,那时队里没有什么集体积累。但我们还是认为,要抓住秋耕和冬耕,为来春种上庄稼打好基础。要整地,没有牛耕田,我只好发动大家出死力气,用铁锹挖,用把子耙。

大约也在同时,我向严学昌、严立学提出,每人只有5厘自留地,少了,要增加自留地。大家都同意,这些地就分下去了。

但是这样一来马上就有了问题。我们当队长的到了地头,发现大家都懒洋洋地没有跟上来。我一看,这样不行,就找到严立学,将一个生产队分为两个小队,让大家有一个竞赛。我为这事写了一个报告,结果公社不批准。

不批准怎么办?我们三人研究,自己干。结果一分开两个小队,矛盾还是很大,主要是利益分配不均匀。

我找到严学昌,对他说,我以前是小包工头,各项工程包干到人,不管你是瓦匠还是泥工,总是能够提前完工。

他说,搞农活哪个敢做呢?我说,你去问别人的意见,如果可以,就瞒上不瞒下地来做。结果大家单线联系,发现多数同意这样做。

最后,我就找到立学和俊昌研究这个事情。结果,我们三人思想不太一致,形不成决议,主要是担心上级怪罪下来,心里怕。

我找到严学昌问他的意见。严学昌说:谁要是不同意,就把集体的好处多给他点,哪怕他吃干饭我们喝稀饭都行。他的话对我触动很大,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又找严俊昌、严立学商量,要分田到户,分个明明白白。当然前提也是非常明确的,就是首先交够应该给国家的,这在我们凤阳农民头脑里是特别清楚的事情。

按满了红手印的字据

记者:那张表示18户农民决心“分田到户”的契约是你起草的吗?

  严宏昌:这张纸条是我写的。我在会场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了,然后同意的人就当场按手印。

  记者:为什么在这张契约上,有的人按下红手印,还有三个人却是盖章?

严宏昌:我们首先要求盖章,盖章更具权威。因为穷,只有三个人有图章:一个是韩国云,因为他是贫农代表。再一个是严立学,他是会计。最后就是我了,因为我是小包工头,有图章是用来给大家作证明发工钱。

其他人基本上没有读过书,不会写字,所以只能由我把名字都写下来,他们按手印。

记者:按满了红手印的契约,只有严宏昌一个人有两处签名、两处盖章。这是为什么?

严学昌:因为严宏昌表示,在这个事情上他要带头,所以先写上自己的名字。表示以后一旦出事,要捉就先捉他。写了两个名字,在两处名字上盖了两个图章。

严宏昌:事实上,在按手印前,我们已经分了田干起来。我们知道上面不叫干,干着也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在一起商量,要签字画押,表明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同时对干部有一个交代。当时这样做必须保密。

字据是在向大家讲明了情况以后由我当场写的,名字的排列也是我写的,大致的顺序是按照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积极性比较高的写在前面。

记者:契约上面有20个名字,而实际到场的是18个人,那两个没有在场的人是谁?

严立学:一个是严国昌,一个是关友德。严国昌是我的父亲,他的名字是我哥哥严立坤代签的(按手印)。关友德当时跟着我父亲在江西要饭没有回来,严宏昌要我找到他的叔爷关廷珠,由他代签了(按手印)。

秘密签订契约的草房

记者:当时为什么选在严立华家开会?

严立华:因为我家有两排房子,前两间后三间,是我讨饭回来自己盖起来的,大概在1970年左右盖的。

那天秘密开会的时候,我的老婆孩子在后排屋子里睡觉。我们在前排屋子里开。那个晚上,我家点了一个煤油灯,是用一个墨水瓶做的。大家来到我家,有的坐在草垫子上,有的蹲在地上。屋子中间有一张小矮桌,连茶杯都没有。

记者:你分了多少土地?

严立华:当时分地搞“大包干”,总的原则是加上荒地,大约每人5亩。我家人口少,分得20来亩。

记者附言:小岗村的“大包干”就这样起步了。可贵的是,小岗村农民的做法得到了安徽省委第一书记万里的支持,很快发展成遍及全国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简称“大包干”。

“大包干”一年,到1979年秋收时,小岗村粮食总产由1978年的1.8万公斤增加到6.6万公斤。人均收入由上年的22元上升为400元,四邻皆惊。从此,人民公社制度式微,小岗村人也和饥饿告别。那张按满红手印的契约,被中国革命博物馆永久收藏。馆藏号:GB54563,国家一级文物。

(《党史博览》2008年第9期 钱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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