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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村,孝道的分量

2008-12-07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浙江温州市文城县珊溪镇街头村的老包和他的老兄弟们,觉得他们是村子里最具话语权的人。他们时常拍着村里年轻干部的肩膀说,孝敬你爹,要不然干部就别想当了。

每年重阳节,老包他们组织村里的老人敲锣打鼓地忙活一天,评选村里的大孝子。受此殊荣的年轻人,跟中了状元一样,老人们举

着奖状围着村子热闹一整天,晚上还办晚会庆祝。

孝子们的奖品除了奖状,就是一盏台灯,价值35元。

为此,老包们坚持了16年。

“再婚奖”

老包的全名叫包学冠。

1999年,66岁的包学冠再婚,轰动了整个街头村。村民诟病的是他的“快”,老婆去世三年,他就“熬不住了”;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迎娶的竟是曾经的亲家母。

这门亲事是包学冠的小女儿促成的。小女儿有个婆婆,也是寡居多年,生活不便。小女儿想,不如把两位老人聚在一起过。这个想法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兄弟们都觉得这是给他们丢脸。

包学冠有三儿两女。两个女儿看得开,但儿子们都不支持。这事儿就不好办,家庭表决,三比二,始终谈不拢。

包学冠不管这些,顶着压力硬是把亲家母接回家,他就图“人到晚年,找个人说说话”。老包所在的街头村,是浙江温州最穷的地方之一。这个村子夹在温州的繁华和浙南的穷山恶水之间。

这些年,年轻人都出去闯世界了,这是一个属于老人的村庄。

白天村里尽是步伐蹒跚的老人,老人与老人寒暄总是离不了生活上那点事。日子过得好不好,儿女寄了多少钱,都瞒不过老人们。

老包在街头村算个文化人,读过7年书,做了一辈子老师,在村里颇有影响。他还是村里人眼里能享受公务员待遇、吃退休金的那少数人,至今每月能拿2000多元的退休金。在当地,老包这样的文化人,是黄昏恋的倡导人,更是公益事业的热心人。1999年再婚后,老包在当地设立一个“再婚奖”,专门奖励那些敢于晚年再婚的老人。奖金虽不多,200块,但引起的轰动效应,让他成了省城的名人。

真正具备再婚勇气的老人还真不多,至今这份奖只颁发给过两位老人。

老包说,村子里不理解的年轻人依然占多数,冷眼不断,但我不管,老年权益保障里包括了再婚,“我们这么做是合情合法的”。

孝父母,自有福

街头村的老宅子里,至今还留有当年的古语,“孝田头,锅有谷;孝父母,自有福。”如今,这些东西更多的是作为景点被保留。

“我就差喊他们爹了。”村里老人刘际清家里比较穷,他有4个儿子、3个女儿,一家文化程度不高,在山上务农时,全家就一口猪,年底卖个几百块过活。几个儿子出门多年,每次回来大多是空手,甚至连回家的路费都掏不起,还要靠母亲一年来在山上采茶的十几块私房钱补给。

后来街头村的地皮分下来。家里需要钱给儿子盖房子,迫于无奈,父亲刘际清以每人400块钱,把3个女儿卖给山里人。

大女儿人老实,一声不吭地走了。老二和老三都不认命,死活不依。老二明白得早,早早就跑出去做生意。老三刘冬美,当时只有14岁,还不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房子最终盖起来了,父亲随即分家,把家里财产和几栋房子全分给4个儿子。分了家,伺候父母的重担事实上就落在14岁的刘冬美身上。

那时她开始学着给人带孩子,上山采茶。19岁出去打工,这些年赚的钱都放在母亲那保存。22岁那年,她想和朋友开店,回来取自己的积蓄,才知道这些钱都被母亲用来还哥哥们结婚欠下的债了。

刘冬美后来与二姐在山东、河南、湖北、陕西做过生意,生意时好时坏。1993年,母亲突发脑溢血,抢救了18天,需要人照顾,家里只来了大女儿和刘冬美。刘际清觉得,“养儿防老”那句话有点不管用。出院后,母亲自此下不了地。刘冬美不得不把生意丢在一边。如此半年,到了第二年,生意亏得一塌糊涂,看到父亲身体尚可,就又跑回义乌去做箱包生意。

一年后,生意惨淡。此时,母亲再次脑出血。刘冬美回到家里,母亲大小便已经失禁,裤子全是湿的,家里人都躲得远远的。3个女儿坚持要把母亲送到医院去抢救。最终,在女儿们的坚持下,母亲又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母亲这次醒来,就不会说话了。

照顾了几个月,刘冬美还是惦记着生意的事。父亲知道她有难处,自己做主借了高利贷,作为启动资金,让她安心地去做生意。之后的十年,她给家里请了保姆,定期寄生活费。

直到前两年的春节,刘冬美发现,没人听得懂母亲的咿呀声,就算坐了一屋子的人,也听不懂母亲在叫水喝。躺在床上的母亲,很多时候难过得只能流泪。

刘冬美索性把生意了结,回家专心照顾母亲。一回就是两年,每天给母亲梳洗、洗尿布、按摩。年近四十的她,还是一个人过。

前两天,刘冬美又与哥哥为了爸妈的事打了一架。她说,自己的心已经完全死了。阻止刘家兄妹走向最终翻脸的,是街头村的一群老人。刘冬美一度想到法院去起诉哥哥们,这个消息传到包学冠老人的耳朵里。

他有另一个身份――街头村老人协会副会长。这是一个民间组织,1991年应县里号召成立,主要为村里的老人服务。包学冠带领老人协会的一干领导,全是白发老头,年龄都在70岁以上,齐齐来到刘家劝解。

7兄妹依然互相推委,称各自情况不一,如果有人出200元,绝不会有人出500元。那时正好有个哥哥做完一个好几万元的手术,会长罗文直就堵在他家,“你能拿出几万给自己看病,就不能拿出500元给你父母过活?”

几个老头连续来了几次,终于起了作用。3个哥哥同意轮流出生活费,每月拿出1500元给家里。

对这个结果包学冠比较欣慰,他有点得意地说,我们这么多人去,他们脸上很没光的,邻居看到要笑话的。

“孝子孝孙”奖

老年协会秘书长吴左昌,也是个退休的中学老师。看到村里的情况,提议设立一个“孝子孝孙”奖,与“五好家庭”之类的传统奖项一起,每年在全体村民大会上,给得奖者戴大红花,颁奖状,贴红榜。另外还敲锣打鼓,把得奖者送回家。这等礼遇,好似古代的秀才中举。

正因为有这样一些严肃认真的老人,“孝子孝孙”的评奖持续了16年。“一年只有一个人能获奖哎,在几千人面前,拿到奖状谁不羡慕?”一位被当地称为“绅士”的村副支书如此评价。

去年的“孝子”评给43岁的村民王邦具。王是个生意人,经营长途运输。这类人在村里是敏感人物,此前都是老包们宣传孝道的反面教材,可这一回,是王的老丈人亲自推荐的,说他女婿这些年不容易,包办了岳父岳母所有的疾病医疗。这不是小数目,而是十几万。仅这一点,就感动了老包这些老人们。

王老板一时成了村里年轻人的典范。2008年,王邦具更是竞选当上了村长。这事在街头村引起的轰动不小,还上了报纸。

1993年,老人们集资8万多,把村里第一个老年活动室建在山上。后来发现很多上了年纪的会员已经爬不上山,就又筹集十几万,买下珊溪镇供销社生产资料仓库,再花了七万把两层的砖房建成为老年大学、图书室、民乐协会、会议室等,供老人活动。

包学冠1988年就个人捐资3万元,在山上盖学校,后来还捐过1万元造公路。他们包氏家族也有个基金会,旗下总共有4000多个姓包的人,分布在浙江和福建一带,每年都开大会,也评选“孝顺子孙”,还发奖金。

一位老协的老人感叹,现在的老人都苦,我们必须要老人帮助老人。老协其实是一帮老人在孝敬老人。

(《中国新闻周刊》2008年第41期 孙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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