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市儿童医院,许多家长抱着孩子等待输液。 王建康摄
一边是患者抱怨“看病似打仗、挂号如春运、输液像流水线、急诊变慢诊”,一边是儿科大夫感叹“人人处在过劳状态,基本已无潜力可挖”;一边是儿童专科医院人满为患,一边是一些普通医院的儿科冷冷清清。医疗资源分布的不均,医护人员的短缺已成为各地儿科建设面临的严峻问题。床位供不应求
4月7日晚九点十分,北京儿童医院急诊中心通往门诊楼的过道里,徐清亮背靠清冷的墙壁,坐在一废旧的纸箱上,怀里是他六岁的小女儿。
对徐清亮来说,这个角落无比熟悉。为了给孩子看病,近两年时间里他们全家九次往返北京,每次都是在这里“席地而住”。“孩子生下来就缺氧,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从出生起就开始往医院跑。”
门诊楼前,陕西汉中农民张有成熟练地在地上铺了张硬纸板,上面铺了个毯子,就合衣睡下。一整夜,耳边不曾间断的急促脚步声都未能打断他凌乱的梦。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些怀抱着生病孩子的家长急不可待奔向急诊——孩子的病等不得,更重要的是,急诊处宛若长龙的候诊队伍让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如果除去所有关于医院的提示,说这里是春运期间的候车室也不为过——输液处整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诊室里家长连珠炮似的提问、护士间或的提示声交杂在一块儿,让夜晚充斥着焦灼和喧嚣。
早晨六点到八点,是一天一度的挂号潮。在看病比较集中的季节,早晨挂号的人群从门诊大厅一直排到百米外的二环路边,这里也成为京城每天必堵的路段之一。
北京市民杨梅一边低头看着怀抱中熟睡的孩子,一边抬头望向电子提示屏上显示的输液号——1089号,这意味着她前面还有30多人在等待。
记者问她为何不去别的医院,人或许会少一些。“不是没去过,之前先是去了一家医院,晚上没有儿科护士;又去了另外一家,护士经验不足,一晚上扎了四次针,孩子哭得让人心疼。来这儿虽然时间长点,但心里踏实。”杨梅抱怨道。
儿童医院的1000张床位全年处于饱和状态,在流感高发期,需要入院治疗的患儿高达400人次,而整个呼吸科病区仅有30多个床位,即使多方扩容后的床位也不过百八十张,这意味着4名患儿中只有一人能入院。
“看病似打仗、挂号如春运、输液像流水线、急诊变慢诊”——这是北京儿童医院每天运转状态的真实写照。原本设计日接诊4000患儿的门诊楼,每天都有七、八千的孩子来看病,最高峰时超过一万人次。其中,七成左右是来自外地的患儿。
“儿科待遇绝对是垫底”
从医院到家,从家到医院,北京儿童医院医生刘凌形容自己的生活就像钟摆。
早上6点起床,基本上7点半之前到达儿童医院。从早8点直到中午12点半,刘凌诊治患儿近60名,平均每3分多钟看一个。整整4个多小时时间里,她没有喝过一口水,没上过一次厕所。诊室内外从早到晚沸腾着至少80分贝的噪音,焦急的家长常常把诊室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这是儿童医院内科大夫的工作常态。
刘凌说,像她这样的年轻大夫平均每天要看100多个病人,下午两、三点钟吃上午饭是常事,周末基本不休息,一年有半年都得值夜班。
与儿童医院超负荷运转状态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京城部分综合医院的儿科却呈现日趋萎缩之势。
“原来我们医院儿科病房床位最多时有40多张,1991年我到这里时有28张,在儿科病房撤消前床位仅剩8张。”同仁医院本部儿科副主任魏红告诉记者,受计划生育政策影响,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综合性医院的儿科即呈现患儿数量减少之势;进入新世纪这一趋势更为明显:有的缩减儿科病床,有的取消儿科病房,还有的撤销了儿科。
据了解,在北京83所二级以上综合医院中,开设儿科门诊及病房的仅38所。
与成人科室动辄成百上千的诊疗费不同,儿科用药少、检查费用低,病房空床率有明显的周期性,“创收”能力明显不足,在医院也要讲求经济效益的大背景下,儿科势必越来越不被重视。这种情况在基层医院更为严峻。
伴随着儿科萎缩的,是越来越多的医护人员正从儿科岗位上离开。儿科不被重视,直接影响医护人员的待遇。“儿科虽然不是待遇最差的,但绝对是垫底的。”许多儿科工作人员坦言。“相比其它科室,儿科医护人员不只工作强度大,而且压力更大。现在一家一个孩子,家长都希望医生护士做到尽善尽美,一旦期望得不到满足,就把责任推到医生护士身上。”魏红告诉记者,目前她所在的同仁医院西区儿科只有5名大夫出诊加值班,紧张程度不言而喻。
“儿科绝不是成人科室的缩版”
统计显示,每千名儿童中,美国拥有1.36名儿科医生,而我国仅为0.23名。比照发达国家标准,我国至少还缺20万名儿科医生。
为了拓宽专业面,1998年教育部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的调整中,将儿科专业作为调整专业,于1999年起停止招生。
“院校取消儿科学专业,事实上切断了儿科医师的稳定来源和稳定的质量,结果是10多年来全国儿科医生的数量仅增加了5000人。”有专家说,一些基层医院基本没有专职的儿科医生,往往是几个科室共同管理,缺乏儿科专业能力。
“儿科绝不是成人科室的缩版,对成人病情的诊治经验不能完全套用在儿童身上。”魏红认为,儿科发展的根本出路是加大儿科专才的培养。不过,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名大学生要成长为一位可以独立行医的专职儿科医生,至少需要10年的时间。
北京协和医院儿科主任宋红梅认为:“当前儿科医师工作累、责任大、没有前景,儿科医师培养是一方面,解决人才流失更为关键。”
(《光明日报》4.14温源 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