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有关西北军区进藏先遣连抵达噶大克这段传奇远征的影视作品陆续出现在人们视野。艺术加工之前，进藏先遣连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挑战？

    启 程

    1950年，北京和拉萨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引人关注。刚刚亲政的十四世达赖喇嘛在布达拉宫和边境上的亚东各设立了一套执政机构。而新生的共和国也已决意解放大陆上的最后一块领土。

    1950年1月，中共中央正式下发《关于进军西藏的决定》，确定以西南军区18军为主力自川康方向进藏。但最先出发的是自新疆启程的西北军区进藏先遣连。

    这支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独立骑兵师1团1连的部队，由原国民党骑兵第4旅8团改编而成，另从其他连队抽调了20多名人员组成加强连。它配有179匹战马、35峰骆驼。三个排每人一支步枪，每班一挺轻机枪。第四个排是机炮排，装备有6门无后坐力炮和迫击炮，两挺重机枪。

    这些武器虽然简单，在以后的进军途中却极少使用，因为他们面对的并非操枪之敌。事实上，在建立第一个据点后，机炮排和大多数重武器都被留在这里：携带它们行军是很大的挑战。

    1950年7月31日，先遣连自新疆和田地区的于田县普鲁村出发。在行进100公里后，连队开始进入海拔4500米的无人区。而这也是整个远征中海拔最低的地方。

    比 武

    在行军第一周结束时，先遣连就损失了几乎所有运输队。他们夜晚宿营时遭遇大雪，先遣连指导员李子祥说，早上走出帐篷看到遍地都是冻死的驴子。仅在第7天、第8天就有1000多头驴子和骆驼死掉。

    先遣连不得不遣返了运输队。然后仍以每天35至40公里的速度在昆仑山中行进，第9天在翻越了6000米的界山达坂后，进入西藏境内。

    在8月15日、21日，越过昆仑山的先遣连分别建立了两水泉、多木两个据点，并第一次遇到藏民。8月29日，他们进抵到一个叫做扎麻芒堡的地方。缺乏补给、筋疲力尽的先遣连决定在此停留休整。

    阿里地方政府先是强行阻止藏民与先遣连接触。但到了10月，当18军在昌都击败藏军主力后，他们改变了态度，开始和先遣连谈判。1951年5月，北京与拉萨正式签订“十七条协议”，宣布西藏和平解放。

    李子祥说，谈判后，地方政府提出按照藏族习惯比武，想了解先遣连的实力。但这时大雪封山，没有补给，他们的军装都穿烂了。

    先遣连集中了全部“好衣服”给参加比武的战士穿上。虽然很多人已经开始浮肿，但他们还是赢得了竞赛。

    比武后，地方政府再次围困先遣连驻地扎麻芒堡。对先遣连真正的考验到来了。

    扎麻芒堡

    由于先遣连总指挥、党代表李狄三的日记在送回新疆时遗失，目前能够详细反映先遣连进军沿途情况的，只有1951年9月先遣连及后续部队完成进军任务后所作的《进军路线沿途调查材料》。

    其中这样描述了扎麻芒堡：一块流沙中之绿洲盆地，四周靠山，每一个山顶英雄连都构筑有野战工事，地形较为复杂，为军事上良好之阵地，有泉水，味不佳，柴草丰富，但较远。气候不好，每天下午飓风，人们一举一动都感到呼吸困难。时常有病员发生，其病症大都为身上浮肿，医治无效，日益严重。

    高原病导致了大多数人的死亡。那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浮肿、最后皮肤迸裂出黄色的液体而死。为了解决这个怪病，除了隔离，病员们根据卫生员的建议在天晴时到地窝子外，靠着土丘晒太阳。但是不久，唯一的卫生员也死了。

    在扎麻芒堡，开始时牺牲者都埋在距离营地两三里地远的一个向阳坡地上。后来，由于无力将死者运送到这个距离，他们就在战壕旁边埋葬死者。为了防止被阿里地方政府发现大量减员，除了李狄三外，所有死者下葬都不立坟包、墓碑。1965年，阿里军分区将先遣连烈士遗骸集中迁移到狮泉河烈士陵园。

    人民功臣

    1951年2月，先遣连看起来已经陷入绝境，只有电台时断时续地与新疆取得联系。2月5日中午，战士王惠志收到了一份落款为“西北军区党委”的电报：你们是党的忠诚战士，军区党委决定授予你连“进藏英雄先遣连”称号，并为全体同志记大功一次。牺牲的同志们永垂不朽！

    自中国共产党在1927年组建自己的军队以来，一个建制连队每人记大功一次的，仅此一例。他们每个人也都获得了一枚“人民功臣”奖章。

    1951年6月6日，先遣连及后续部队自扎麻芒堡再次出发。根据藏民提供的信息，部队首先向位于改则南的普兰进发，然后向西转进，前往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噶大克。

    他们经过的东君拉达坂，按照今天的地图就是西藏神山之首冈仁波齐。无论是先遣连还是后续部队，在翻越东君拉达坂都付出了代价。上山时，他们用镐在冰川上砸出台阶，并且铺上毡子防止打滑。这耗尽了所有人的体力，不断有人昏迷。等到他们终于下山到海拔5900多米的哑拉过达坂时，有的战士倒地就再没有起来。继续行军的先遣连成员不得不把自己绑在马匹上，以免因体力不济摔落下来。

    6月29日，先遣连进入普兰县城。普兰扼守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交界处。正是在先遣连到达后，中央政权管辖的军队才第一次在这条边界上进行驻防。受到西方势力策动的南部国家也终止了持续100多年的北侵行动。

    1951年8月3日，先遣连及先遣支队进抵噶大克。战士曾自修回忆说，他环顾左右，看见那些疲惫的战友们，并没有人掉下一滴眼泪。

    （《瞭望东方周刊》2011年第23期 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