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关于杨子荣的文章多得难以胜数。但杨子荣究竟是怎样牺牲的？似乎至今仍留下不少谜团。2011年2月23日《人民日报》刊登的“双百”人物中，关于杨子荣牺牲的情况是这样写的：“（1947年）2月23日，在追剿丁焕章、郑三炮等匪首的战斗中，杨子荣冲在最前面，由于他的枪栓被严寒冻住未能打响，被土匪的子弹击中胸部，英勇牺牲。”对此，人们难免产生这样的疑问：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解放军和志愿军没少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环境下作战，很少听说有人因枪栓被冻住射不出子弹。另一个疑问，说杨子荣“被土匪的子弹击中胸部”，杨子荣又是在怎样的情势下与土匪面对面遭枪击的？

    1978年8月的一天，哈尔滨市作家刘子成到宁安县采访。那时我在宁安县委工作，有幸与他倾谈多时。刘子成和我详谈了他在“林海雪原”故地采访杨子荣当年的老房东卢德权和枪杀杨子荣的土匪孟老三的情况，从而还原了杨子荣牺牲的前前后后。

    孟老三真名“孟恫春”。早先在“座山雕”手下跑腿送信，搜集情报。在杨子荣带领小分队智取“威虎山”时，他侥幸脱身，辗转投奔马喜山匪帮副司令郑三炮，继续与牡丹江军分区的剿匪小分队周旋。

    当二团副政委曲波率领的小分队侦知郑三炮一伙土匪躲进闹枝沟山梁上一座马架房时，决定发动突袭。

    1947年2月22日夜，杨子荣、孙大德、魏成友等5人组成的小分队悄悄住进卢德权家。因为天冷，卢德权特地把大炕烧得热乎乎的，好让大家睡个安稳觉。躺下不久，孙大德突然翻身坐起来，对杨子荣说：“排长，明天早晨打仗，咱得擦擦枪呀！”于是5个人全部坐起来擦枪。可是没有擦枪油咋办？卢德权说：“我家有猪油行不行？”大家齐说“行”，就坐在炕上用猪油擦起枪来。

    第二天，天色尚未破晓，小分队就出发了。正是数九寒天，盘山小道上雪深过膝，战士们在热炕头上焐了一宿的枪管很快被冻得冰凉冰凉……

    闹枝沟越来越近了。当小分队接近马架房时，正赶上孟老三出门小解。待孟老三回身进屋时，杨子荣立即跟了过去。

    到了门口，杨子荣一脚将板门踹开，再用匣子枪撩开草编门帘子，把枪管伸进屋里：“不许动，都举起手来！”

    孟老三闻声连忙俯身抄枪。杨子荣听到屋里发出“哗啦、哗啦”的拉枪栓声，立即抢先扣动扳机……不料枪未打响，弹未出膛。因为昨夜用猪油擦枪，出门后经寒气一冻，枪膛凝涩，撞针失灵，子弹卡壳了。

    孟老三见枪未打响，顺势举枪还击，一枪正中杨子荣左胸上部，杨子荣趔趄一下扑倒在地。随之草编门帘子自动落下来，挡住了屋外战友们的视线。这时孙大德快速冲到马架房窗台下面，魏成友尾随其后。两人本想开枪增援杨子荣，未料土匪们负隅顽抗，从窗户往外射击的火网使孙大德、魏成友抬不起头来。孙大德想往屋里扔手榴弹，因怕伤着杨子荣只好作罢。

    郑三炮困兽犹斗，掀开草帘子举着匣子枪向小分队射击。就在草帘子掀动的一刹那，魏成友发现了杨子荣。

    孙大德一看到郑三炮，立马端枪扣动扳机，不料枪也没打响。但郑三炮没有举枪还击，而是跃身逃到屋里躲起来了。趁此间隙，孙大德进屋把躺在地上的杨子荣拖出了屋外。

    小分队的战友们见杨排长牺牲了，悲愤至极，魏成友迅即绕到马架房的东侧上了房，从窗户里扔进捆绑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弹，片刻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炸雷似的端了土匪的窝。但举枪打死杨子荣的孟老三却狡猾地从房后越窗而逃，隐匿山林，成为7个土匪中唯一的漏网之鱼。全国解放后，孟老三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捕入狱，释放后回村监改。这样才发生了前面所说的，孟老三接受刘子成的采访，把杨子荣牺牲的细节讲述出来。

    （《百年潮》2011年第6期 苏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