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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中国人知道,在中国慰安妇受害者不断败诉的日本东京,有一座为她们建的纪念馆——“女性战争与和平资料馆”,英文简称“WAM”。鲜为人知的是,这座纪念馆是一位女性耗尽了她生命的最后两个月换来的。
“民间法庭”判天皇有罪
1934年,松井耶依出生在日本京都市一个普通家庭。
她的父亲平山照次在1945年3月被征召到中国华北。“与其杀人,还不如自杀算了。”由于是一名反战的教堂牧师,在军队里,他绝食过,被送到了医院。几个月后,平山照次随着日本无条件投降回国。那一年的除夕夜,他第一次开口告诉家里人那些残忍、真实的故事。
“那时还是小学生的我,就听那些故事:杀了中国人经常留下一小块肝脏,晒干了塞在军靴里……还有的部队发现了藏在地下壕沟里的几百个中国村民,把他们都杀了……我知道,那是惨无人道的侵略战争。”松井耶依说。
父亲告诉她:“无论怎么道歉也不够。要向中国的人们赎罪,才是作为人的处世之道。”
听着这些话语长大的耶依,成年后当上《朝日新闻》的记者。她父亲作为老兵的证言,也终于公开发表。
2000年以来,随着各国“慰安妇”受害者在日诉讼相继败诉,松井耶依女士和朋友们产生了“民间法庭”的想法。她开始奔走咨询国际法官,联络到了中国的“慰安妇”证人和学者。
当年12月8日,民间组织的“女性国际战犯法庭”在日本首次开庭。连续四天中,来自中国等8个国家的64名高龄受害者出场作证,超过1000人次旁听,“法庭”判决日本军国主义政府及天皇“有罪”。
最后的决定
“到2002年,她一整个夏天都奔忙在过密的行程中,需要她的人越来越多。”朋友如此形容,然而留给松井耶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2002年10月初,松井耶依第一次惊觉身体不听使唤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已经是胆囊癌的末期了。那时候,她68岁,正在阿富汗参与女权运动会议,紧急回国就医。也就是这时,松井耶依做出了人生最后的决定——把全部财产拿出来建女性战争和平资料馆。
“WAM”,这是日本第一座收藏二战时日军性暴力证据的史料馆。
她用一封电子邮件向朋友谈到了建资料馆的想法,日本全国有460名同仁开始为“WAM”的筹建奔走。在那两个月里,松井耶依坚持在家里工作,床上堆满了史料和笔记。
2002年12月10日,松井耶依再次住院。病房内,她用略微颤抖的手拿出一叠手写的稿纸告诉助手:“这里和那里都还没确定标题,书稿名叫:爱与怒·战斗的勇气……”
“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是日本,人们把斗争视为异端。但是斗争最需要勇气。给了我勇气的,正是‘慰安妇’群体、亚洲受虐待的人们,还有和她们一起奋战的同仁们。我注入全部最后的力气,从心底想呐喊:去爱吧!义愤起来吧!拿出勇气来战斗吧!”在书的结尾处,她这样写道。
“爱过,义愤过,战斗过”
2002年12月27日凌晨1时16分,奔波了一生的松井耶依离开了这个她奋斗过的世界。她在最后设立了“女性之战争与和平人权基金”,也完成了自传。
她所梦想的日本第一座收藏二战时日军性暴力证词的纪念馆“WAM”,于2005年8月在东京早稻田区正式开馆。
在这座小博物馆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樱花树画卷。绚烂的花树下,隐隐露出受害妇女的白色骸骨。馆里开设“慰安妇”历史的常设展览,也有相关史料、著作、影音资料阅览室,定期举行交流访问活动。“WAM”只接受民间捐款,不接受任何来自政府、国外团体的赞助。
坚持到今天,“WAM”遭遇了日本右翼的巨大压力,门口被喷涂、抗议、主要成员被人身威胁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对于家中接到威胁电话等,馆里的中年女性职员说起来平静自若。“公共场所下楼梯要回头多看两眼,等地铁来也会注意看周围,不站在排队的第一个,以防发生‘意外’。”
也因为压力,“WAM”几经搬迁。时常会有右翼组织的大喇叭吵闹,所以有的房东表示很为难。现在,她们终于落定在著名学府早稻田大学的一幢小楼里。
在入口处的大红墙体上,中国日军“慰安妇”受害者们的黑白照片安静地排列着。几百名各国老妇的脸庞无言地看着来访者,见证着这段被一群女性保护下来的历史。
(《中国青年报》2.2 庄庆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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