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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仿佛古罗马时代的角斗士，是一群以拳博命之人。耀眼的灯光下，一个23岁的年轻人重重倒在拳台上，最终离我们远去。而在我们不知道的某些地方，一群人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以拳博命。
上官鹏飞意外死亡
2011年10月31日，“龙行天下2011中国武术散打功夫王争霸赛”在海口体育馆举行，场上正在进行的是河南选手上官鹏飞和武警队队员崔飞的比赛。
比赛进入到第二回合，裁判宣布开始没多久，红方崔飞一记右直拳命中蓝方上官鹏飞的头部，上官鹏飞被打得摇摇晃晃，接着崔飞的左右摆拳又连续打中他的后脑。上官鹏飞的腰弯成30度，僵硬地砸在拳台上。
被击倒的上官鹏飞再也没有醒来。昏迷43天后，23岁的他死在了海口市人民医院。
上官鹏飞是中国武术散打界的名将，曾获2008年全国武术馆校赛70公斤级冠军；2009年，获得中国武术散打联赛75公斤级冠军之后，更是名声大震；2010年，他又获得第五届国际武术搏击王争霸赛季军。上官鹏飞之死，震惊中国武术界，它暴露了运动员意外伤害保险的缺失，也引起了人们对国内散打运动员生存现状的关注。
光环背后的辛酸
河南塔沟武校最出名的两个散打冠军就是上官鹏飞和张开印。上官鹏飞由于年轻，更被视为未来之星。然而，在2010年3月一篇题为《知道我们有多苦吗？》的日志中，上官鹏飞道尽了光环背后的辛酸。他说：“可能你们体会不到我们有多苦，我们不光要训练，更要出成绩。”
河南省散打队总教练刘海科回忆说，上官鹏飞是在2008年被焦作市体育局以散打尖子的身份送到塔沟武校训练的。他天资聪慧，进步神速，尤其以左右鞭腿见长，加上身高有优势，在比赛中具有很强的杀伤力。训练一年后，他便成为河南省散打队主力。“台上一分钟，台下数年功”，上官鹏飞能夺得冠军，高强度训练都在5年以上。
武校的训练异常艰苦。为了训练腰腹力量，运动员通常要仰卧举着20公斤的哑铃。为了训练出拳速度，同样的挥拳动作一天要做几千次。一年下来，上官鹏飞的手上、腿上全都是伤，但他从来都不叫苦。冬天，气温零下5℃，他的脚扭伤了，需要休息，为了不影响第二天训练，他甚至打封闭针参加训练，这股“铁人”般的韧劲让其他队员深表佩服。
然而，相对如此高对抗性的比赛，运动员的生命安全保障却十分脆弱。据多次组织国内搏击比赛的领队王安(化名)介绍，当前国内对散打、拳击类运动员的专业保险是空白。以上官鹏飞为例，由于保险公司不愿接受高风险的散打运动员投保，上官鹏飞此次参赛并没有上商业保险，其伤残互助险赔付金额不高，如果受重伤，最多赔付20万元；如果死亡，最多赔付30万元。而上官鹏飞仅在重症监护期间，每天的医疗费就高达五六万元。
退役队员的悲惨结局
如今，上官鹏飞的善后事宜已经完毕，但事件的另一方“肇事者”崔飞却依然背负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无法走出阴影。不久前，他正式向上级递交了退役申请，22岁的他决定告别赛场。
阿斌(化名)和上官鹏飞一样，也是登封塔沟学出来的，退役前最好的成绩是全国锦标赛第三，从散打队退出后，打过5场职业拳击比赛，成绩是2胜3负。
退役后，阿斌通过队友牵线进入昆明一家女子医院做保安，主要任务是巡视疗区，负责医院的安保。有时也会有一些非常规任务。比如医院出现医患纠纷，家属带来一批职业医闹来医院闹事，这时阿斌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阿斌谈过几个女友，但最终都因现实问题分手。阿斌家在农村，而以他做保安的收入，根本无力在这个城市买房安家。他也曾几次想重新谋一份有前途的职业，但他不知道自己更适合做什么。
河南周口的小勇(化名)退役后当了保镖，被一位矿场老板招聘。工作期间，为保老板安全，小勇经常有冒险经历，甚至有一次被人用砍刀直接砍翻肩膀的皮肉。小勇后来决定离开，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相对于其他体育项目，原本就被视为野蛮行当的拳手在社会上很难得到尊重。极个别成绩优秀的拳手，在退役后都留队担任教练或是特招进入地方军警公务员序列。但大多数退役拳手都难以找到一份体面的职业。
黑市拳风生水起
所谓黑市拳，泛指一些未经相关部门批准，以赌博和盈利为目的的私人、小规模团体操作的非法格斗比武，内容多以拳击、散打、摔跤为主，最准确的称谓应是“地下拳赛”。关于黑市拳，人们联想到最多的关键词是：疯狂、血腥、嚎叫、肌肉、金钱、赌注……这些词，基本提到了黑市拳的几大要素。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一些港澳及东南亚商人开始介入中国内地的黑市拳赌博，组织大型的比赛，吸纳更多的赌注，越来越多的人靠打拳为生。一些高级拳手，甚至会被送上国际拳坛，与高手抗衡。在他们眼中，拳手只是赚钱工具。
欧阳乾打的第一场拳是在2000年，当时的欧阳乾还在读大三，在朋友的介绍下，家里条件一般，正缺钱买电脑的他在朋友的拳馆里突击训练了一个星期便上了台。第一场他赢了。
第二场，在天津一家名为丽达的夜总会。他至今对那个对手记忆犹新：嘴唇上有道疤，看着挺吓人，拳法很好，两三分钟后，欧阳乾的嘴角和眼角全都被打裂了，最终他输了。
“我其实是不太喜欢暴力的人。”在欧阳乾眼中，黑市拳并没有网上或者口口相传的那么残酷，也许因为他打的那两场，级别并不高。
事实上，黑市拳打死人的事件也极少发生，每场比赛死一个人，那势必会惹来麻烦，如果事情最终闹大被警方连窝端掉老巢，那肯定不是组织者期望的局面。
打黑拳不可以手下留情
正规拳赛，讲究至少安全的规则，而黑市拳招数阴损。为了怕拳手双方有默契打假拳，所有拳手间必须是陌生人，而且比赛中不允许说话。比赛之外的事情也不许打听，包括通过你的比赛，你的经纪人老板赚了多少钱。
另外，为了有噱头，比赛前也会吹嘘某某黑市拳赛500胜30负，但多半这都是夸张的，为了刺激赌博的人，也是为了给对手震慑。选手受伤，老板会额外给一笔几千到几万元不等的医疗救治费，并且每次受伤后只给一次，不再追加。
拳手不可以手下留情，因为观众不买账，很多人花了几十万上百万元就是为了赌博和寻求刺激。如果选手实力有差距，一方在有把握获胜的前提下，在有重击机会时不打，他就会被“教育”。
曾经在深圳打过四个月黑市拳的阿文(化名)讲过一个例子，和他一起打拳的“小广西”是来自广西的年轻人，技术非常好，他从未受过伤，比赛中他的对手也几乎很少受伤，他总是能用灵活敏捷的躲闪控制局面，并且施以重腿击倒对手。
但观众对这种技术流的比赛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花了大价钱是为了看新鲜、刺激的，就是要看到双方流血的场面。经纪人要求“小广西”离开，但尝到甜头的他不肯就范，于是，老板出50万安排他和“驻场高手”打了一场，但结果是打平，双方都没受伤。后来，老板又从国外请来一名拳手和他打，失利一方获得100万元，获胜方可以拿到200万元。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小广西”根本没有意识到后果有多么严重，比赛中身高只有1.75米的他被身高1.80米的对手严重伤害：手臂折断，左眼失明。
“小广西”输了，并彻底离开了拳台，而耗去后期的治疗费用，他所剩不足20万元。
“虽然人对刺激的追求天性无法消除，但中国的法律，是绝不允许黑市拳存在的。黑市拳的规则也与中国正统的武术精神背道而驰，是人类精神的一种退化。”中国武协一位资深人士如此评价。
（《法治周末》总第1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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