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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倒美国野心狼！”这首歌没人教，我就会唱了。
“美国野心狼”对于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中国孩子来说，无异于现在卡通世界里的“外星怪兽”。
我上小学一年级不久，一天下午，学校红小兵宣传站的广播里，教务主任传达了一个文件，语气很严肃。大意是美国总统尼克松要访华了，周恩来总理要出面接见等等。
我们学校在北京的中心街道——长安街南侧，同学们上下学基本都要经过这条政府迎宾车队必经的交通要道。教务主任在广播中反复叮嘱学生遇到外国人时该如何如何，还念了一个十六字方针，我只记住了“不卑不亢”四个字。
课上，班主任老师把教导主任的话又念了一遍。她告诉毛头娃娃们，“不卑”就是见了外国人不要怕，不要跑，表情要自然；“不亢”就是不要在外国人面前提美帝国主义，不要喊打倒美帝国主义这样的口号，不要对外国人怒目而视。最近一段时间上学要衣着整齐，破衣服、打补丁的衣服尽量少穿，我们要防止帝国主义分子、外国特务专拣极个别的阴暗面拍照片，拿到资本主义国家去发表，丑化我们的祖国。如果看到有外国人背照相机的，同学们一定要距离远一些，不要让这些别有用心的外国人给我们同学照相。……老师面面俱到，讲了整整一堂课。
半个月过去了，长安街上没有出现任何情况。之后，我们终于在电影院里看到了周恩来总理接见尼克松的新闻简报纪录片。
那段日子里，尽管同学们听从老师的号召，剪了黑黑的泥指甲，早晨也洗了脸才去学校，但同学们没有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件事就要落幕了，谁知，一天下午，一点半过点儿，我们班几个男孩子兴奋、紧张，赛着跑进教室，“老师，屈红霞被外国人照相啦！”“屈红霞哭了”……
说完后，孩子们抻着脖等待着老师能说些什么，可老师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屈红霞又恢复了憨憨的小毛丫头样儿。
现 在，一切的界线都不那么鲜明了。街头书报亭中，杂志报刊上时装、体育、战争、球星、旅游胜地，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照片……谁还会想到，往前追溯三四十年，曾经有过的，那些关于照片的小插曲，和当时人们的心态呢？
（《经济观察报》2.22 潘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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