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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者：赵炜，毕业于黄埔军校16期，是杜聿明和陈诚掌管国民党东北军政时期，潜伏在他们身边的中共高级卧底。作为少校作战参谋，他主管东北国民党军司令部的机密室。他潜伏的这个阶段正是国民党军队和东北民主联军相持阶段的最后一个时期，赵炜的情报和一道假命令直接导致了13军的89师和54师的162团被歼灭，使国民党军在东北全面转入防御。
人生观慢慢改变
从黄埔军校毕业后，我作为少尉见习官，被分到了汤恩伯部下属的13军独立团机枪连训练新兵。这实际上是补充团，工作半年后，我一直没有机会上战场，觉得待在补充团没有意思，于是决定脱离13军。我找到了好朋友——在河南老河口第五司令长官部当参谋的朱建国。朱建国说，等我给你找份好工作。于是我就在朱建国的住处住了下来。
朱建国在五战区管参谋处绥靖组，这个绥靖组是专门对付共产党的。绥靖组缴获了很多中共印制的宣传小册子，有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等。我闲得无聊，就看看这些书。朱建国下班回来后，我常常和他聊时局，聊人生。当时我不知道朱建国已经接受了中共的主张。这段时间，我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转变，也寄望于共产党了。
李克农批准我的代号为902
抗战胜利后，我从国民党第五战区日侨战俘管理处转到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部机密室当少校参谋。在一次与朱建国长谈之后，我决定为中共做情报工作。朱建国让我到北平见中共的情报员。
1946年3月，在北平一位朋友家里，李克农手下的大将“石坚”来找我，他穿戴像个商人，根本看不出是中共地下党员。“石坚”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要参加共产党的工作，请求上延安。“石坚”说我应该向朱建国学习，留在国民党军队内部搞情报工作。他最后和我约在西单附近的西黔阳饭馆见面。
第二天上午，我早早地到了饭馆。我们利用吃饭作为掩护，进行了第二次谈话。这次谈得比较具体，主要是“石坚”给我交代工作：你到东北应该怎样工作，怎样把需要的东西交给情报员，注意严守秘密，等等。分手之前，“石坚”与我约好，明天上午在宣武门澡堂子见面。
在澡堂里，“石坚”指着身上的伤痕对我说，“这是我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后，他们拿烙铁烙的，革命者要有气节，绝不能出卖同志。”我特别感动，决定要向他学习。
与“石坚”见面三次后，李克农批准我为代号“902”的情报员。
一道假命令重创国民党13军
1947年3月，“石坚”派地下党员袁泽到沈阳与我取得了联系。此时，我除了主管机密室，还负责编订国民党军团以上兵力的驻地表，上面有国民党军团以上主官的姓名、番号、驻地等，属于绝密。
我见到袁泽的头一天就提供了一条重要的情报——我将国民党军第四次进攻辽东的详细作战计划向袁泽和盘托出。“杜聿明拟纠集12个师12万余人，在梅河口、三源浦、七道沟（即今浑江市）、通化、集安、长白山一带，与我决战；其集结地在三源浦；进攻日期定在4月初。”
为了方便运送情报，“石坚”派人在离我办公地点不远的地方设立了秘密电台。我每个月偷偷带一册兵力配备表出来，发给中共中央情报部。此时，杜聿明已经向各军师下达了集结地及进攻地点、时间的命令。我不仅将作战计划报告中共中央情报部，还用一则假命令，灭掉了国民党军13军大部。
13军接到杜聿明的命令后，立即从赤峰将其主力进攻部队89师和54师调至沈阳。随后，我立即向13军军长石觉起草一道命令：“急电，石军长：你军车运至清原后火速急行军至新滨三源浦，迅速进入阵地，进行强攻，占领兰山制高点，不得有误！”因为我大致了解，在兰山脚下，我民主联军已布置好袋形阵地，正等待13军钻口袋呢！该命令经作战科长、参谋处长签字，参谋长赵家骧批准，迅速发电13军。就这样，89师及54师162团被歼灭。13军遭到重创后，其残部、北路南路部队纷纷逃窜。
获中共中央情报部嘉奖
没想到，我的这则命令直接导致了国民党军整个战役的彻底失败。在全东北战场上，国民党军不得不从全面进攻转入全面防守，东北民主联军则取得了战略主动。
蒋介石大骂杜聿明指挥不力。杜聿明心里很恼怒，就回司令部查看是谁下达了这条命令，后来发现是我起草的作战命令。不过，因为命令的电文稿上有作战科长、参谋处长、参谋长的签字，我作为作战参谋，作战命令是基本业务，有这么多人的签字，也不好搞清楚到底是谁的主意。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1947年5月中旬起，东北民主联军发动夏季攻势，这时我将国民党军的调动部署及时告知中共中央，又立下大功。
自民主联军夏季攻势以来，五十余天国民党共损失八万三千多人。我军收复城镇42座，解放区扩大了16万平方公里。从此，东北战场的主动权便为我民主联军牢牢掌握。
因为送出去的情报重大而及时，中共中央情报部特来电给我嘉奖。
（《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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