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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化:社会主义 自我完善

2001-11-10 09:32:00 来源:博览群书 陈兆福 陈应年 我有话说

(9)正面辨认

  
  一个术语让人如此折腾,不知他们西方这二百年来是否有过。
  
  通常设想,在他们,这种事,大不了是几个国家语种彼此间语音转写而已。大致相同的历史背景,久矣夫所处相近的环境,共同面对的现象,恼人的同类型问题,语系不同也言语风习相近,思维结构机制接近,术语能指所指几乎多不待言传而易沟通领会。有的暗转就可了之,需要明转的也不待多折腾。
  
  如今狭路相逢,认真较劲,连累我沈恒炎、燕宏远二君编《国外学者论人和人道主义》三大辑?第一辑,西方国家;第二辑,苏联;第三辑,东欧等国(1:802页,2:746页,3:782页),洋洋洒洒(66+61+64=)191万字,异化部分约占三分之一。
  
  莫非术语外的问题大于术语本身的问题,不是“而已”而已。
  
  因此,对于他们之间彼此缠绕,先不打岔,那节外问题待另案深究。或者说,意会可也。
  
  我们引进西方这一类现代术语,简而言之,相比于他们彼此之间为术语本身而折腾,自然要更多波折。
  
  
甲 初识

  
  1,春秋责备译者?
  
  《资本论》专家王学文指出,《资本论》第三卷多处,以及其他著作,马克思都用过术语“异化”。只是,就《资本论》而言,早期译者当年“不了解,把这专门哲学术语当普通词汇,译为疏远,离开……,中译本上自然就见不到异化的字样了”。面对这种情况,西方读者所见字还是那个字,并没就换上了另一个字(明里没变化),不过领会时,义项不同(暗里有变化)。先是整个上下文语境就提醒他讲述如此这般意思,某字字形旧义项新,脑子即刻意识到理解句意的机制必须相机调整。
  
  阅读活动这时从大脑记忆库所调动的,是自幼储存,积累的语言信息,近期所吸收,新鲜的专业术语,……如此等等综合思考因素导引阅读活动中的理解力所朝方向就能迅速做出判断,使得较为接近准确,接近眼前文本术语所指。
  
  唐诗几多奥妙,春秋微言大义,同胞学人还有缺心眼的。这使钱钟书晚年能闭门多年写《管锥编》自娱。发四声太绕舌头,字词无形态变化,语法关系潜隐字词间太委屈高鼻梁诸君,可惜我们身怀此等绝技却无所施于读洋书。
  
  他们从字母到词汇,义项逐步增加,音节由少而多,理解有个渐进过程。若遇陌生词,词形映入眼帘,句中先行词就已提示于前。陌生词当前,理解机制迅速调整,或换个拼音念法琢磨,或切入词构分节揣摩,……各条思路综合起来对语言信息所触发的微妙感觉总汇,统名之曰“语感”。
  
  例如:德语词bürgerlich,既可表示市民的,又可表示资产阶级的。黑格尔和十八世纪作家们就以“市民社会”,表示人们的“物质生活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沿当时这习惯用法采用该词于1844年《神圣家族》。
  
  正是这“既…又…”时刻,写到“对法国革命的批判的战斗”一节,他增以比较具体的历史内容于该词,谈到法国十八世纪末的革命把新的,其“真正的代表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从封建桎梏中解放出来了(马,13:8;2:157)。
  
  马克思1844年这样及时调整义项,本来,“在原文中这一点是比较难以发现的”,列宁1894年却心领神会新义,当其对该书做要点摘录,恰当翻译了该词(见《哲学笔记》,列,[第二版]55:24),灵犀之相通,堪称语感佳例,不容不挂一笔。
  
  西方读者所养成此类语感,对于我国读者(含译者),仅就语系迥异,时间短促而言,比起他们,这先天后天我们就均逊一筹。诚然,这一筹并非绝对输定慢定,他们依靠长期记忆库所常具的优势,有时我们有的人能以充分足量的近期记忆,积极识别语境中特定词义项的效果和速度予以扭转。这问题只能请教学习心理学专家了,此处言不宜多。
  
  此刻,面对《资本论》专家这寥寥数语,对前人往日一时失察一番坦诚剖白,一番语重心长,实促我人另眼重视术语。
  
  这里不妨插一句,根据年代学断定,列宁(1870—1924)逝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公开发表之前,他两度派梁赞诺夫赴德调查也无缘见到该书。如果常识据此推断他笔触不到社会现象отчуждение,对之毫无认识。显然,天真话说绝对了。
  
  这方面已有卢卡奇之例,精读《资本论》,细揣商品拜物教有关文字所描述“近水楼台先得月”(莫怪人称商品拜物教为:第二异化),他用外化(Entausserung)讲异化,而列宁不待有关文字直接描述予以启示,毕竟他自有其亲自细察俄国社会现象所领悟,看来,其间关系并非机械直接,不宜简单论断。关键在于读者应不受术语能指所指所常有的这一类纠缠(正缠)而失察。
  
  同样,读者也应不受能指所指另一种纠缠(反缠)而失察,列宁考察政治异化,对于俄国“合法马克思主义者”司徒卢威谈论异化的国家制度形式问题所谓国家脱离(отчуждение)社会还是社会脱离国家,国内各民族彼此信任或隔阂,就联系到垄断资本主义,异化,官僚制度著文(《列宁全集》25:377,376[脱离],403;26:102[隔阂],人民出版社)(见汲自信译《列宁哲学遗产中的人和人道主义问题》,收于《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问题》[全314页,中国社会科学院情报研究所编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37页,译者注)。
  
  似此例示,正是理论思维能力高强者过人之所在,“争著祖生鞭”(宋·楼钥句)卢氏凭《资本论》“先得月”已是强者,列宁更是当代“先知先觉,得累圣不传文学”(宋·陈亮语),似此者乃不受所见文字描述所限,乃非其所能限者也。不信处异常之世,举掀天事业,能非先觉之智。
  
  当此思维尚驰骋于等待语言外壳而未得的层面,感触稍有闪失,察觉一时失敏,稍纵即逝。唯语感强者能不失时机,及时察觉以为己用。人常不禁要誉之为天才,有理。
  
  2,闲坐说出版家?
  
  说起来,术语译名(甲)就其重要而言,国家出版局执行哲学社会科学二十年长远翻译出版规划那时,从一般意义上说,就已充分感受到,并切实意识到的。
  
  目前,9·11美国世贸大楼遭袭后,涉嫌者译名于我媒体出现一名两译(本·拉丹、本·拉登),电视台即接到儿童咨询,问是一是二,推想此等事,若在术语译名,其严重影响成人思维将如何,可知术语研究译名审核,索引工作是基础,遇事应先行准备粮草。
  
  日前,上海市负责接待APEC会议,虽然接待任务空前烦杂,据说服务工作(含媒体处理涉外译务)得到一致好评。
  
  返观北京市,同时间,二三杂志发生外国学术人物译名双包案,俄国人рязанов/德译作Rjazanov,本刊第10期作梁赞诺夫。本刊按名从主人原则,译音采取俄语本位办法处理,《马克思主义研究》双月刊(第4期)则作络维扎罗夫。尚幸,该刊守住翻译工作底线,按惯例,对于译文犯疑部分附注外文,人物并附生卒年代(1870—1938)。本文上篇(《博览群书》第8期)法国人名Lefebvre 却出现两译:列斐伏尔/勒费弗尔(见第40、41页),千不该,万不该。这里谨致歉意。
  
  (乙)就其常发生夹缠二,或一番争辩,顺利解决,或留下疑窦,来日再分辩。一部翻译史,其间逸闻,可谓史不绝书。此等事,当然,也每有一二属于宁可跟明白人打架,不跟蛮缠者争辩之类例外者。总的说,感受到,意识到,心中有数就好。
  
  1958年,高等学府满地白旗狼藉,拔得“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无一不向自己弟子低下头来。说句公道话,那日子,中宣部却是良心发现,一心要贯彻周总理知识分子问题报告。
  
  陈翰伯调出中宣部,奉命将商务印书馆老牌子重新挂上。我体会,他心里可是战战兢兢,深深记着:一事不知,儒者之耻。又深知古圣遗训,不耻下问。他缺少一班牛犊拔白旗那颗胆。
  
  新班子刚搭,邀请学术界人士出谋划策,三三两两会见,往往一上场劈头所接到、踢回第一个球就是请给份术语译名手册。
  
  哪科哪门学者,伸手索要第一件无不是这东西。这得归功于出版总署《翻译通报》一再强调翻译质量。当然也因术语译名混乱不一,太招人嫌,最先挨批。公私合营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前,翻译图书市场待控,连年外书译本忙中有错,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翻译者以名利思想作祟,动辄得咎,批挨得既多又重。
  
  实际上很自然,陈翰伯入主商务印书馆,他燕京大学出身,多年从事国际时事评论,有翻译经验,有译界联系,如今在其位,他注意继承商务老馆张元济、王云五所首立的传统。东总布胡同发往各地第一部书就附有译名表之类(周祖达:翻译图书书后综合索引概述,见《论索引和索引法》[中国索引学会,葛永庆主编,全148页,1994年]第51页)。
  
  这事说大了,是整个翻译图书处理术语是否全面严格认真抓紧的问题。抓紧了,受益大矣哉!说小了,是具体对于黑格尔、马克思用语之类所“必须做的”(恩格斯语)是否有锐敏感觉,认识到应当先做。用时下语言说,力度问题。
  
  翻译图书读者重视术语译名,翻译出版工作重视术语译名,老出版社新出版社,旧主管新主管,早先的,后来的读者,需要大家多年的共同的重视。术语这项琐碎多头,需要耐性,面广繁杂的事才能完善。关键在力度。
  
  讲重视,指哪类,做工作,抓哪项。空喊,具体得不到确指,所抓的均要落空。整个说来,所予注意的力度,所下解决的功夫,以及其他,今日回头看?实际远远不够。
  
  当然,国家新建,百废俱举,人无三头六臂,今日只能求全责备说一说。近来,我们常提“综合国力”,就这里这件事,出版界在这方面比较讲经济账,如果提个“综合学(术)力”,早年认识到这事涉及“综合学力”,有贯彻的见识,有排除干扰的胆量,有坚持行动的毅力,有足够行事的人力……何至于五十年来,几个重要术语接连译误,按劳取酬、“唯”生产力论、资产阶级法权、等同性同一性,不一而足。“想到这一类翻译”事故“一而再再而三,……我们何妨正视我们自身概念术语上存在的混乱经久不治,意识到……留疑窦危害大”(《翻译论集》第1005页,商务印书馆,1984年),认真抓一抓。
  
  当年,读者欣欣然迎接老馆新店从东总布胡同发往各地第一批新书,无不能于书后见到所附学科术语人名地名译名表。可惜,这种情形时行时断,时见时不见,到头来,只能眼看短期行为作梗。怅怅然?接受现实,有传统而未形成不间断的传递。
  
  说实在,仅以异化为例,所涉不限一二学科,出现于不止三五部书,演进所经不独一二语种。就事论事,这里,显然,各路业务,各种材料汇总于出版社,出版家是否负起天责,做到眼光远大,协调各方,注意拼合,安排整理。这是事不干己而难辞其咎之类性质问题。从一方面看?谁都不是责任方。因此,姑且来一番实地调查。今而后,如能从大局,从天责吸取教训,不再有曲突徙薪焦头烂额事,造福来者,不妨说一句足矣!足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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