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多么企盼能够出现一部《梅兰芳传》,一部《梅兰芳论》,一部《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一部或多部这类的专著呀?哪怕是一部或多部《梅兰芳文献长编》、《梅兰芳年表》和《梅兰芳年谱》以及《梅兰芳身段谱》,《梅兰芳扮相谱》、《梅兰芳指法》、《梅兰芳歌曲谱》和《梅兰芳演出剧本全集》之类的导乎先路的资料性编撰工作呢,都是迫切需要的,而且这与为个人树碑立传毫无关系,这是关系我们民族文化的大事因缘,包括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
这是已故著名学者吴晓铃先生1984年为拙著《我的父亲梅兰芳》一书所写的序言中的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见梅绍武《我的父亲梅兰芳》,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3页)?
十七年过去了,现在终于有了一部四十余万字的《梅兰芳全传》由南京青年作家李伶伶同志完成,这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读毕这部传记,所得的印象是全书内容编排得井然有序,重点突出,文笔朴实,叙述明净。作者显然掌握了大量资料,且经过了认真思考分析和严肃的取舍,因此在夹叙夹议时引用得得心应手,灵活恰当,详实有据,决不是出自耳食或道听途说。又闻作者为写此书,与她的先生王一心同志整整花费了四五年辛勤劳动才完成先辈作家阿英和田汉等同志拟写先父传记而未竟之业。这都说明作者的写作态度是严肃而负责的。实在难能可贵。
这部传记另一特点是不仅细叙了传主的身世、家庭生活、勤奋学艺的过程、艺术创新、处世为人、道德品质、爱国情操等方面,而且也涉及了一些学术上的争论,诸如鲁迅对先父的态度、世界三大重要戏剧表演体系之说和戏曲改革中的移步不换形的理论原则等,诚如作者在后记中所说“对尚未了结的公案作了挖掘考证与分析”。读后觉得作者在这些争论方面的论述,立论比较公允,实事求是。这些问题在当今评论界仍有争议。有争论是件好事,这样就会越辩越明。
京剧艺术自孕育形成和创新发展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历史。无疑是我国民族艺术中的一块瑰宝。但是它在“文革”期间惨遭摧残,大伤元气,而改革开放以来,文化生活日益丰富多彩,人们有了很大的选择余地,京剧艺术遂有衰微趋势,尤其是流失了青年观众,有人甚至悲观地认为京剧必将走进历史博物馆。我则始终相信京剧艺术不会消亡埋没,特别是在党中央领导同志的“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振兴京剧艺术”的大力号召下,京剧艺术必定会在新世纪再度放出灿烂光辉,在世界剧坛上占有一席重要地位。
当然,京剧艺术毕竟是一种古典艺术。著名哲学家叶秀山先生曾对此作过精辟的论述:“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中国戏曲艺术,像唐诗、宋词那样是古典的、典范的艺术,是中国艺术史上的‘范例’,而不是一种‘时尚’。应该说,京剧也曾经是一种‘时尚’,所以才有‘时尚黄腔喊如雷’之唱;但是经过几代大艺术家的创造,京剧并没有因‘时尚’流行一时之后就烟消云散,而是形成了一个古典的艺术剧种,找到了它在历史和社会中的应有的地位,只要有华人在,就必会受到尊重、维护和发展。京剧在从‘时尚’成为‘古典’的过程中,需要有一大批艺术天才,而梅兰芳则是他们在艺术精神上的总代表。所以提起京剧,必定要想到梅兰芳,就是很自然的事。各民族的‘古典艺术’,之所以不会消失,是因为任何一代的人,为展示自己的文化素养,‘证明’自己‘配得上’自己民族的历史,就应该努力使此种已成‘古典’的艺术得以延续,加以保护,并予以提倡和发扬。”叶先生还深深感慨地说,“我总是觉得,一个民族拥有自己的伟大的艺术家是这个民族的福分……必须承认人家有贝多芬、舒伯特是人家的福分,而我们有梅兰芳,也是我们的福分。”(见叶秀山《论京剧艺术的古典精神》,载《梅韵麒风——梅兰芳、周信芳百年诞辰纪念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96年版,第60页)。
综观先父一生,他热爱祖国,热爱艺术,真是把毕生精力都献给了祖国的文艺事业。邓小平同志1984年曾为北京梅兰芳纪念馆亲笔题写了馆名匾额,以示表彰。江泽民主席1996年12月16日在第六届全国文代会、第五届作代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其中也充分肯定了梅兰芳的艺术成就和对民族文化的贡献,把他与鲁迅、郭沫若、茅盾、聂耳、冼星海、齐白石、徐悲鸿等现代大文学家、大艺术家并列。
一心同志经莎士比亚专家孙家 老师介绍,携来本书清样,请我与老伴屠珍提些意见。拜读后,觉得这部传记虽未达到吴晓铃先生生前所企盼的那样能媲美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或《圣雄甘地传》,但已是迄今写得很不错的一部了,遂写此序,愿将此书推荐给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相信读者读后会对京剧艺术及先父一生所走过的不平凡的生活和艺术道路得到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和认识。
(《梅兰芳全传》,李伶伶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年12月版,7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