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还是在大一,也许是大二的时候,微积分课上老师推荐了一本由著名物理学家和科普作家盖莫夫所写的名为《从一到无穷大》的科普书。我当时几乎是像看侦探小说那样一口气地把这本书读完。在此之前是否看过其他科普书现在已经不记得了,至少是没的留下什么印象。《从一到无穷大》这本书使我产生了对于科普著作的好感和兴趣,但也为此后很少能再遇到达到像《从一到无穷大》那样高水准的科普著作而遗憾。以至于萌生过毕业后干脆当编辑的想法——为了能够更多地出版像《从一到无穷大》那样的优秀科普著作。不过,那时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介入科普写作,或者说被承认为介入了科普写作。
我大学时学的是物理,但由于自己对于人文学科的兴趣一直也很高,再加上其他各种考虑,念研究生时报考了科学史的专业。1985后毕业后,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科学史的教学和研究中。而且,为了对于人文学科的兴趣,也还要担任不少像自然辩证法这样公共课的教学任务。总之,是以一种在大学中标准的学者的方式来进行研究和写作。
第一次介入科普是八十年代末超导热时,我一直研究超导物理学史,因而被邀写一本通俗的超导发展史。这就是与我国著名超导物理学家管惟炎先生合作,由知识出版社于1988年出版的那本《超导研究75年》小册子。后来,又陆续写了几本类似的科学史普及读物。现在回过头来看,即使是按照把科学史也包括在内的较为宽泛意义的科普概念,这些作品也还是比较“传统”的。
近些年来,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我开始比较多地涉足于科学文化的领域。这里所讲的科学文化,包括了学术、准学术和普及的不同层次,也包括了像科学教育、科学与艺术、生态环境、社会性别等多个领域,甚至包括了像组织出版撰写书评等多种类型的活动。究其原因,既有在某段时间个人的工作有所变化的因素,有出版业越来越繁荣和市场化以及由此带来了资源需求的因素,也有社会上对于科学精神、科学方法、科学文化的重视与需求的因素。相应地,也开始有人将科普的观念更加扩大和现代化,将以往那种偏重注意介绍具体科学知识的科普归为“传统”科普,而将更加注重科学精神、方法和文化的作品归入“公众理解科学”类的科普范畴,也有将其干脆以科学文化类作品相称。因而,我的一些写作和活动也就被一些人看作是处于广义的科普领域中。这倒是我以前确实未曾想到过的。
但是,在“传统”科普和“非传统”科普之间的某些分歧、矛盾或者说张力也仍然存在。不过我以为,在正常的情况下,不同类型的科普都是为社会所需要的,有多种类型科普存在显然要比只有单一类型更好。在我的理解中,我个人绝大部分的“科普”作品,当然是属于那种“非传统”型的。承蒙湖南教育出版社厚爱,邀请我在其《中国科普佳作精选》中出一个集子,我确实感到非常荣幸,并以为,这既是对我的工作的某种承认,也是社会上对于“非传统”科普的承认的开始。
书名《硬币与金字塔》是书中一篇讨论科学与艺术之关系的文章的标题,我将它用作本书的标题,是因为还可以找出某种寓义。在那篇文章中,硬币和金字塔都是谈到科学与艺术之关系时涉及的隐喻,当然它们也可以作为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之关系的隐喻。它们意味着,科学和人文是硬币不可分的两面,也是金字塔相互关联又彼此分离的不同侧面。在金字塔的隐喻中,还有另一层意思,即:随着认识高度的上升,其间的距离也将会相应地缩短,而我收在这本集子中的“非传统”科普作品,最明显的特点之一,也正是对科学与人文相结合的关注,和对以人文的视角看待科学的强调。
(《硬币与金字塔》,刘兵著,“中国科普佳作精选”丛书之一,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12月版,28.3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