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媒体上纷纷议论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开始当道的许多样态时,重新提起82届的大学毕业生,比争风呷醋更深入的,或许是沧桑之感吧。
好在,如今怀旧都不小心成为了时尚,有这个垫底儿,大概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时尚的怀旧,是诸如把梦露的超短裙剪接得更加风情万种,满脸沧桑的怀旧,却是不免需要像杜工部听说官军收复河南河北那样的麻乱心情,涕泗横流,青衫不小心也会打湿了。 去年的秋天,我去了一趟长春,那里有二十年前我毕业的学校。所以选定二十年后回到学校,是为那首谷建芬大妈作曲的歌中“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昂扬句子的牵引。 看来,“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或许是那个时代或者那一届学生的一桩心事,《82届毕业生》一书的扉页之后就专门辟出一个页码,全文照录了这首歌。很有意思,82届——确切说,该是77、78级两届的学生,似乎当之无愧的作了所谓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代表,虽然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才是那个年代最正宗的新一辈。 谷大妈的那首歌中,来相会的后边是;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举杯喝酒,如今远比82届上学甚至毕业后的时候平淡了许多,至于英雄和光荣,则是变得越发复杂。英雄谁何,周文王诸葛亮捎带姜尚这样的优秀人物,都被批判为五眼鸡两头蛇三脚猫,就不知道后边还能有谁可以荣登数字编码的爬行榜首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杀人放火的刀客该是不可以的,祖宗早就训教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祖宗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不可轻易忘记。再有就是,如今眼球里风头肆虐的帝王们,也一样不能当作英雄,这也有伟大领袖的教导在,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还有那个光荣,这是一个稍稍过气了的单词。的确,作为那个时代的一分子,我对光荣,以及和光荣相关的东西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听到贝多芬的第三会感动,看到小人物的平凡心头发热,熟悉理想主义,能够心潮澎湃,不肯原谅大眼空灵年少无知的女明星穿着日本人的军旗装招摇。常识和国耻,永远不可以忘记,我以为。
自然,这些,也许是书中某人说的,本届人或者这拨人是时代的烙痕,当然,换个说法,书里也说这届人或者这拨人能够做志士仁人甚至脊梁。脊梁这个词带有明显的称颂意义。早些时候还有一个词儿叫新三届学人,还出了专门讨论的书。所谓新三届,无非是这两个82届加上后边的83届。这三届在当时果然是都有自己的说法,譬如恢复高考后第一届的学生,参加第一次全国统一命题的高考生,第一次外语作为重要参考的成绩,等等,这些,在今天的中学生听来,浅薄得不可思议,或许是吧,但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那时候的高考录取率,也是今天的中学生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但这又是憋了10年的释放使然,除了机会稀少,其他可以不论。
我个人以为;单独的82届,的确不方便含混的用新三届学人来涵益,这不仅仅是个入学早晚的问题,尽管所谓的79级紧挨着78级,但从人员的构成看,似乎竹与78两级,有着更多的相同之处,包括对待人生和读书的态度。这里没有划清界限自我标榜的意味,对待人生和读书,原是没有什么惟一正确答案的,真的不必絮聒。至于症结的所在,略略复杂,限于篇幅,还是打住吧。
《82届毕业生》所选取的人物,基本上都是所谓的成功人士——除了为数颇少的“例外”。作为八十年代新一辈代表的代表,他们大约是有道理作为个案采翻转某些亮色的,种树的郭橐驼和隔壁张大发家米缸的深浅,总是不方便做过去时光的参照尺寸,除非那张大发后来果然大发了——就像朱皇帝早年的做和尚——才合适拿采当度量。不过,我倒以为,作为那一届里的群众,就是那些没资格和可能登上本书以及其他相关文本的人,更有某些虽然亮不得相,但却并非没意义没价值的基础底色。没有了这个底色,或许其他什么根本就都衬托不出来了呢,我以为。让人欣慰的是,谷大妈的那首歌,还是比较全面的发布了具有预见性的判断,光荣属于整个的这一辈哟。
生于1976年的拉家渡兄,认为自己对82届没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因而本书便被他打人了不权威的行列。其实,82似及其他的某某届,谁都有权利评判。不是因为入学文件上盖的是原单位革委会的红章,就有特殊资本值得夸耀。就像我在本书的某个角落似乎发现了本班毕业合影的若干局部一样,当时的我们也就是平常,仔细看那个年代的许多照片,都有许多致命的相似,乃至谁看着谁都觉得脸熟。
不过,作为一个其中分子,我也想说,82届也没必要过于执迷于某个时代。鄢烈山说,本拨人,除了某某某某某以及某某某等极少数人学贯中西,大多数人的知识功底与创新能力无法与年青一代相比。这话也许还有别的解释。诚实而论,大概该是除了五四时期能够产生真正的学贯中西之外,其他时段恐怕再无可能,不论是土产国粹还是舶来洋学。说到底,不论是谁,大家都不要把自己看作已经可以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什么,因为你尚未成为历史,所以不要超前用历史学家的眼光来打量自己。我还记得发动恢复高考的邓大人的话,历史是要让后人写的。这话十分适合与我的同届共勉。
(《82后毕业生》,拉家渡主编,广州出版社2003年4月版,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