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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知己》译序

2003-09-07 13:57:00 来源:博览群书 江 枫 我有话说

《不够知己》是由43篇短文合成的一个集子,这些短文都是一家英文周刊的专栏文章,先后发表在1934年CHINACRITIC《中国评论》第七卷相应的各期。那一年的前5个月,专栏名称是UneditedBiographies(“人物速写”),从6月起便改名Intimate Poa~its(“知交剪影”),所刊文章绝大部分均不署名,只有一篇文末署有两个字母的缩写字头,,但是改名后的专栏每期都标明为温源宁所编(Edited by WenYuan-ning)。由于温源宁曾把其中17篇抽出来以Imperfect Understanding(“不够知己”)为书名结集出版,大体上可以判断,除了一篇显然来自读者,这些文章不论署名不署名,编者也就是作者。因此,我们把这个文集视为温源宁所著Imperfect Under-standing(”不够知已”)的足本。
  
  那17篇本的Imperfect Understanding曾被译为《一知半解》出版,以“一知半解”充作一个人物速写集的集名显然不够妥帖,现在这个足本中文版决定用《不够知已》作为书名。不敢掠美,这个书名原是钱钟书为那个英文原版撰写书评时所译。林语堂认为译得“雅切”。而且,因为《吴宓日记》的出版引起了文坛争论和争论各方的广泛引用,此书竟然已经成为“名著”,其中的“吴宓篇”已经成为名篇,于是《不够知己》也就成了定译。
  
  本书作者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也曾是文化圈内的一颗明星,但是对于今天的读者,如果不是因为他写过这四十多篇臧否人物的短文,如果这些文章不曾因为直接间接涉及吴宓和钱钟书并因此而在半个多世纪后的中国文坛掀起一场风波,也许已经被人们淡忘。但是,就凭留下了这样一本小书,他也是不该被完全遗忘的。
  
  正如读者翻看目录就会发现的,此书所记四十多人,均非等闲之辈,既有身后流芳的文人学者,也有个别后来认贼作父的祸国殃民之徒。钱钟书在同一篇书评中,既说这些文章是“富有《春秋》笔法的当代中国名人小传,”又说“本书原是温先生的游戏文章,好比信笔洒出的几朵墨花,当不得《现代中国名人字典》用。”不管我们相信哪一句,至少,作为同代人之间的议论本身便具有某种程度的史料价值,特别是由于颇有一些作者朝夕相处的同事,个别人还是他的得意门生,因而被作者称为"IntimatePortraits"(“知交剪影”),哪怕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作者温源宁,广东陆丰人,出生于1899年。是一名留英归来的法学博士。1925年任北京大学英文系主任。1927年任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教授和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外国文学系讲师。1928年5月,《中国评论》在上海创刊,林语堂为编委之一。1933年温源宁南迁,也成了《中国评论周报》的编委,这些人物小传就是他这一时期主持专栏的成果。
  
  1935年,英文月刊《天下》在孙科支持下创刊,由温源宁任主编,林语堂、吴经熊、全增嘏、姚莘农(克)等任编辑,直到1941年太平洋战事爆发停刊。1936年12月,多半也是由于孙科的提携,温源宁曾任立法委员。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任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国际宣传处驻香港办事处主任。1946年11月当选为“制宪国民大会”代表。1947年6月任驻希腊大使。1968年退休后定居台湾。1984年元月逝世。
  
  林语堂的一个女儿描写她的印象时说他,“是英国剑桥大学的留学生,回上海之后,装出的模样,比英国人还像英国人。他穿的是英国绅士的西装,手持拐杖,吃英国式的下午茶,讲英语时学剑桥式的结结巴巴腔调,好像要找到恰到好处的字眼才可发言。”(林太乙:《林语堂传》)
   温源宁留给后人的文字,似乎也就是这么四十几篇人物小传了。那些“传主”,谁也不会单凭这些如讥似讽的素描或漫画而永垂不朽或是遗臭万年,却一定能通过他亦庄亦谐的描述在人间多留一份鲜活的音容形象,虽然果真是“当不得《现代中国名人字典》用”的,却可以成为任何一部正传或评传的生动插画。
  
  这些个性特征鲜明的文字所记所述,自然浸透了作者的主观色彩,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才俊放笔为文幽默人间,当幽默只为了自娱甚或带上了某种哗众取宠倾向时,就很容易沦为刻薄,因此,就有了本书所收之第四十三篇,那是路见不平者的抗辩。事实上,真正像他笔下的林文庆那样一无是处而能当上一个大学校长的人,是找遍了全世界也难以找得出一个半个的。
  
  当时便引起纠纷的虽不是“吴宓篇”,但是吴宓却已经由于这篇温源宁原作林语堂翻译的文章而感觉受到了伤害,以至到了1937年2月,另一篇译文出现时还引发了他心头的新旧愤懑:“见《逸经》二十四期有倪某重译温源宁所为英文我之小传,而译其题曰‘吴宓:一个学者和绅士’,不曰‘君子人’。译笔亦恶劣。尤可恨者,编者简又文乃赘词曰:‘使吴君见之必欣然,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源宁也。’呜呼,温源宁一刻薄小人耳!纵多读书,少为正论。况来谙中文,不能读我所作文。而此一篇讥讽嘲笑之文章,竟历久而重译!宓已谢绝尘缘,而攻诋中伤者犹不绝。甚矣,此世之可厌也!”
  
  而在读到钱钟书的《Mr.Wu Mi&Hi9Poet~》(“吴宓先生其人其诗”)时,吴宓又想起了“其前半略同温源宁昔年‘ChinaCritic’(中国评论)一文,谓宓生性浪漫,而中白璧德师人文道德学说之毒,致束缚拘牵。左右不知所可云云。按此言宓最恨。盖宓服膺白壁德师甚至,以为白师乃今世之苏格拉底、孔子、耶稣、释迦。我得遇白师……此乃吾生最幸之遭遇……至该文后部,则讥诋宓爱彦之往事,指彦为super-annuated Coquette,而宓为中年无行之文士,以著其可鄙可笑之情形……”
  
  “彦”,毛彦文女士,吴宓深心爱恋、寤寐求之,求之不得的梦中情人也。我还记得1946年在上海考大学时,曾见一家方型小报旧闻新炒,刊载当年毛彦文下嫁熊希龄故事的标题还用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比喻,竟然被指为super-annuated Coquette,而这几个洋文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成了:“年老色衰的风骚娘们”,吴宓读了当然要生气。
  
  可见,尽管“本书原是温先生的游戏文章”(钱钟书语),却由于涉及真实人物的褒贬荣辱,至少是没有一个相关的当事人会把讥讽和嘲笑视为游戏的。今天我们翻译出版,自然也不敢视为游戏,更由于译者才疏,敢不谨慎从事而妄自游离原作。并且为了弥补原作者议人论事之或有偏颇,也是为了便于读者较好地理解七十多年前的人与事,为了使得这些字数不多典故不少、特别是充满了洋典故的文章变得好读一些,我们还尽可能附加注释以为背景资料。这个版本以英汉对照的方式问世,既是因为译者唯恐译笔或有讹误,可供读者或引用者能以原文为准;当然,同时也是为了便于有兴趣的读者对照阅读。
  
  (《不够知己》,温源宁著,江枫译,岳麓出版社2003年9月版,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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