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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解析

2003-10-07 14:32:00 来源:博览群书 张桂华 我有话说


  
  正在编译一本《蓝色幽默》,其中选了这样一则:
  想想这个……且请记住,所有这些全是真的:
  亚伯拉汉姆·林肯被选为议员是在1846年;
  约翰·F·肯尼迪被选为议员是在1946年。
  亚伯拉汉姆·林肯被选为总统是在1860年;
  约翰·F·肯尼迪被选为总统是在1960年。
  亚伯拉汉姆·林肯和约翰·F·肯尼迪的名字都包含七个字母。
  两位都特别关注公民权利。
  两位的妻子都是在白宫任期内失去了她们的孩子。
  两位总统都在星期五被刺杀,
  两位都被子弹射中了头部。
  林肯的秘书名叫肯尼迪;
  肯尼迪的秘书名叫林肯。
  两位都是被南方人所刺杀;
  两位都是由南方人所继任;
  两位继任者都叫约翰逊。
  安德鲁·约翰逊,继任林肯,出生于1808年;
  林德·约翰逊,继任肯尼迪,出生于1908年。
  刺杀林肯的约翰·瓦克思·布思,出生于1839年;
  刺杀肯尼迪的李·哈维·奥斯瓦尔德,出生于1939年。
  两个杀手的三组姓名都众所周知;
  两个杀手的姓名都由十五个字母组成。
  布思刺杀后由剧院逃出而在仓库被抓住;
  奥斯瓦尔德刺杀后由仓库逃出而在剧院被抓住。
  而两人都在审判前被刺杀丧命。

  
  再增加一点:
  
  林肯被刺前一周在马里兰的摩纳罗;
  
  肯尼迪被刺前一周在马里林的摩纳罗。 
   
  两位总统居然有如此多的相同、相似或相反,够巧合的了,所以好事者特别整理出,对称对比对照着请世人观赏。不过,对稍有点数学头脑的人来说,大约不会惊诧莫名,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概率问题。巧合,只不过是稀有概率而已。
  
  

  
  而且,许多巧合,若仔细分析一下,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巧合,至少并不像乍看上去那么使人吃惊。以上所引就是一例。
  
  这则巧合说的是两位总统,却不限于两位总统,涉及两位总统的巧合共7项:
  
  被选为议员的时间相差100年;
  
  被选为总统的时间相差100年;
  
  姓名都是7个字母;
  
  都特别关注公民权利;
  
  都在星期五被刺;
  
  都被子弹射中头部;
  
  都在死前一周去过同样叫作摩纳罗(不是同一处)的地方。
  
  下面我们来逐项推敲一番。
  
  先看第三项,名字7个字母,林肯是Lincoln,肯尼迪是Kennedy。美国人姓名虽比中国汉族人姓名要复杂,但名字7个字母的人绝不在少数,这只要翻翻英美国家常见姓名就可知道。而两人的姓Abraham和John Fitzgerald是完全不同的。
  
  第四项,都特别关注公民权利,可关注公民权利本就是总统主要职责之一,特别与否只是程度之差。而这一点,对林肯,美国公民可能不会有太大分歧,对肯尼迪就难说了。
  
  第五项,都在星期五被刺,任何一天都在一星期之内,一星期只有7天,1/7的可能性,应该说不上怎么巧合。
  
  第六项,都被射中头部身亡。杀手行刺,若不射头部或射不中头部,被刺者就不太可能身亡。为我们熟知的,列宁被刺虽身中数弹没有身亡,美国前几任的里根总统也被刺,射中的不是头部而是身体因而也没有身亡。
  
  第七项,死前一周去过同样名称却不是同一处地方。不要说不是同一处,就是去同一处也难说是巧合。因为同样情况可以类推很多,比如同样去过南方、北方、东方、西方,去过同一个州,去过类似的场合比如工厂、农场、军队、学校、医院等等。
  
  至于第一、二项,各相差整100年,像是巧合了。可两人生卒年代原本就相差约100年,林肯是1809~1865?,肯尼迪是(1917~1963),两个原本就相差100年的人,他们做或不做的所有事情都可能相差100年的,这只是其中两项而已。两项是不能算多的,随便找两位相差100年的人,从每一个方面去考虑,大约也可以找出几项相差100年的相同之处的。
  
  以上七项,如此而已。
  
  还有其他各项,则与两位总统无关,是他们的妻子、秘书和继任者以及杀手的巧合,这几项算得上巧合的也只是两位秘书和两位继任总统的名字、杀手刺杀前后地点的颠倒等。显然,算得上,不是指他们能单独成立,而是与两位总统的关系上。因为在任两个人身上,都可以找到不少相同或相反之处的。
  
  每一个人都有特点,若无微不至地计算,简直可多到难以计数,大的如性别、民族、国家、籍贯、职业、出身、婚姻、子女、教育程度、年龄、相貌等,小的如:性格、习惯、兴趣爱好、穿衣、饮食、运动等,更具体地还可以追索,如爱好哪一项体育运动,足球篮球还是网球?若是足球球迷,喜欢哪一支球队,皇马还是米兰?米兰又是哪一个米兰?喜爱哪一种打法,欧洲或南美?喜欢哪一个或几个明星?这还只是一项爱好,而人的兴趣爱好偏向又何止一两项?所以,结果就是,任两个人做比较,几乎都可以找到几项相同之处的。若两个人有着基本的相同,同龄、同学、同乡、同事等,要找相同之处更是易事,若再加上相似和相反之处,或许也能达到令人惊奇的程度。
  
  由此可见,两位总统的相同,即便算得上巧合,也不过如上海人说的没啥稀奇。人们将其编入幽默小品,不能说不合适。
  
  

  
  有点见闻的人都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一般人对异国他乡发生的即便再离奇的事也能安然接受,而对发生在身边尤其是自己身上的巧合才会真正的触目惊心。那就讲近一点的。
  
  有一位朋友声称,他这几年发生的变化,与在此前后交往的不同朋友有关。以前不少朋友都是水性,姓名或笔名中少不了水,如浪、流、海、波等,而近几年的朋友都是木性,姓名中都带木字,或姓李,或姓名中含带木旁的字。显然,在他看来变化的发生是应该的,因为他本人名字中也有木字。这位朋友是偏好此道的,最近他又写了篇趣文,一气数列了几位当代王姓著名作家的成就和影响,从王蒙、王安忆、王力雄、王朔直写到王小波,都是姓王的。
  
  还有一位朋友的诗人朋友,前几年去法国巴黎,在一个游览景点上公厕时,巧遇一位国内朋友,两人惊喜异常,一番亲热交谈,然后依依不舍地分手。分手后更是长时间地惊诧和感叹,两人在国内甚至在一个城市时也不容易见上面,想不到却在几千里之外的异国撞上了,而且居然在一个公共厕所里。真是巧合啊!诗人将此奇遇到处述说,听的人也无不感叹和惊诧莫名。
  
  最后再讲一件自己的事。二十多年前,我在电厂做检修工,平时工作不算努力,与我搭档的另一位青工比我活干得多,可在车间主任眼中他远不如我,车间主任常对我大加赞扬。事情源于这位主任的三次到检修现场检查,巧也是巧,三次这位主任来现场时,都是轮到我在干活,而我这位搭档刚干完坐下休息。主任当场没说什么,但我们都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次不算数,可三次他会怎么想呢?而主任半年内总共也只到过现场三次。我这位搭档大发牢骚: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主任来三次,正好三次我都在休息抽烟!我也为他抱屈同时为自己高兴,我怎么就这么幸运呢?正巧三次都在挥汗努力干活!
  
  这类事,碰上自然会惊异,但仔细想来,也说不上怎样的巧合。
  
  主任来三次,而他能看到的情况只有4种:我和搭档都在干活或都在休息,还有或者我干活他休息或者他干活我休息。主任来三次看到同样情况,那也就是4的3次方1/64。这样的概率不难想象。
  
  两位朋友在几千里外的巴黎一个厕所内相遇,像是奇巧,其实不然。中国人去国外,如果到了同一个城市,遇见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大的,因为大家要去的地方或被他人领去的地方主要就是著名景点。景点遇不上,可能会在中国饭店遇上,而一个外国城市的中国饭店总是有限的。饭店遇不上就可能在商店遇上,由于语言问题,中国人购物往往总集中在几个地方。这几处都没遇上,剩下的在哪里?那可能就数厕所了,出门在外,不在旅馆饭店上厕所就只能上公共厕所。如果大家去同一景点,在厕所遇上不是合情合理的么?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至于那位朋友所说的水性、木性,就更谈不上巧合了。中国汉字不少,常用的只是几千,虽没有明文规定,几千字中一多半一般人不会用作名字的。剩下的几千,若用上测字算卦先生的方法,几乎都离不了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朋友”,又是一个宽泛得难以约定的词,若算上点头之交、一面之交,任何人都可能有几十个朋友。在几十个朋友中要刻意作五行归类,岂是难事?只归出两类,或许还是谨慎的。
  
  

  
  什么是巧合?巧合就是稀有概率,或用现在时髦语说就是“小概率”。以上所举例都有点巧,但算不上真正的巧合。真正的巧合——我这里所持标准至少是成千上万中的一个,比如说彩票中头奖,几万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个中才有一个,却被你碰上了。尽管有许多“彩民”以及对彩票感兴趣的人对概率和巧合作了许多合理不合理分析,但不论中没中过大奖或小奖,任何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中过,幸其有一,不望有二,没中过,守株待兔,撞运而已。成千上万人买了更多成千上万张彩票,其中肯定是有几个幸运儿的,但成千上万对一,如此小的概率,怎能对此寄以大希望呢?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懂得了下面的骗局。
  
  英国科普作家道金斯在《解析彩虹》中提过这样一例,一位所谓“通灵者”在一家电视台主持节目,他当众宣布,就在他宣讲灵异事件这一刻,有人的表会停止走动。真的,在他往下讲了一会儿,电视台即开始接到观众电话,声称自己的表刚刚停下不走了。这不是预先设置的呼应,确实是不同地方观众打来的电话。当然,这即刻引起了观众的惊异,打电话者更是激动地唏嘘不已。
  
  道金斯看穿这只是个玩弄看似巧合实为概率的把戏。他解说道,任何手表都会有一个在任何时刻停下的概率,电子表电池一般消耗时间为一年,这样电子表一年内总要停一次;机械表停下不走的概率更高,因为人们常常忘记上发条。因此,所有手表都有随时停下的可能性,有一个不论如何小都存在的概率。其确切概率是多少,不知道没关系,不影响基本原理,我们现在姑且假定每只表一年要停一次。“通灵者”在电视台宣布“这一刻”将有人的手表停下,“这一刻”究竟多长没说,但时间太长如超过半小时恐怕不行,人们不会认为“通灵者”和手表停下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但5分钟之内却肯定能造成这一印象。再计算,一年大约有10万个5分钟,也就是说,一年内任何手表停下的概率为1/100000,这应该说是很小的稀有概率了。可需要提醒的是,“通灵者”所在的是电视台,而电视观众人数远不止10万,如果当时观众人数为500万,即便只有一半人戴表,那根据这一概率也可以推算出,将有25只手表会在5分钟内停下。而从实际效果来看,不要说25只手表,只要其中5只停下,也会使所有头脑单纯的观众惊讶得目瞪口呆了。如此小的概率落到任一个具体的人身上都是真正的巧合,但对于数十百万观众来说,却是肯定存在的。“通灵者”并没有创造出巧合,巧合原本就存在于数十百万基础上的概率之中。
  
  

  
  还有借巧合做文章的,主要有两类。
  
  一类是以巧合做推论,发生了几十年一次的地震水灾、几百年一次的天体星象,于是大为兴奋或大起恐慌,因不理解而敬畏,因敬畏而推想背后绝大的意义,于是而祈天祷地,兴师劳民……是为古代原始思维。随着现代科学的出现和进展,原始思维逐渐远去,可大概由于进化未久的缘故,在多数人的一部分思维和少数人的大部分思维中仍有遗存。
  
  另一种,性质上则要轻微得多,只是文人做文章的方式。文人惯用的方式有多种,这是比较便利和轻易的一种,发现点巧合,即作攀联,对比二三,史料若干,由此而引申推论开去。典型的这类文章,可推郭沫若《王国维与鲁迅》一文为例,文章以王国维与鲁迅的相似之处为中心,王、鲁同为浙江人,同被有力人物援引(王是罗振玉,鲁是蔡元培),同为北上的小京官,同致力于中国文史研究并都有大成绩等等,最后还添一笔,两人都嗜烟,每天都连珠炮似地从早到晚吸个不停。以此为底衬,文章也就洋洋洒洒一泻而就。
  
  显然,我的朋友有关当代王姓作家的文章也是这一路,同在当代,同为著名作家且都姓王,有此巧合,不就是做文章的好材料么?不知道他是否读过李敖的类似文章,李敖做过一篇扬李大文,从老子李聃始,将中国历史上李姓大人物一气写下,直写到明末李贽、民国的李从吾。与朋友不同的是,李敖不是因巧合而兴起,而是主动去找巧合进行自我表彰、自我凸显,结末悬空一笔,当代李姓大人物为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文章如此做,做容易,也好看,可大增读和写两方面的兴味。不过,这与概率之类就基本无关了。可谁说文章一定要做得科学呢?不论什么巧合,都来一番概率分析,那不也太无趣味太煞风景?
  
  

  
  其实,我们无须惊异于那些非真正意义上的巧合,我们甚至也无须感叹那一夜暴富机会的远不可及或擦身而过。若要真正地惊异、惊叹或惊喜,那就想想我们自身的存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现实肉身,都是一个无论怎样惊异、惊叹或惊喜都不为过的奇迹。想想我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女性一生可以有400个左右的卵子,可一个男人每次的射精数都是几千万以至2亿,这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若想到你父母亲的努力不会一次成功,不须几次那就是个骇人的天文数字了。由你父亲的天文数字和你母亲1/400分的结合,如此浩瀚的数字留给你的机会是怎样的微末,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可上帝——在此只能膜拜无所不能的他老人家——偏偏就选中了你。这是怎样的一个生命奇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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