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旧书是可以订正、补订新书的,今日始信。手里有一本商务印书馆新出版的《颜惠庆自传》,2003年3月出版,可算是很新的书了。手里还有一本颜惠庆主编的《英华大辞典》也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1908年出版,可以算是旧籍了。把这两本书放在一起,新书的可订可补之处,还是有的。
现代读者对颜惠庆或许很陌生,但在近代中国历史,尤其是对于中国近代外交史上,颜惠庆则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
我读书不大愿意跟着书界的时尚走,流行的书有时反而不看。这回不同,先是上海出了《颜惠庆日记》,不久前,商务印书馆又出版了《颜惠庆自传》的中译本。颜惠庆好像又成了一个热点,在中国近代史的记忆体中失踪了几十年以后,又被找了回来。我在没有见到这两本书之前就知道颜惠庆这个人,因为他主编的《英华大辞典》,寒舍藏有三个版本。一个是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的再版本,一个是1925年的小字本,再一个是1935年7月的缩印本第二版。三本书的前面都有严复的手书序文。序文的前后严复共用了四枚印章。可见严复是很看重这部书的。严复在序中极其称道颜惠庆主编的这部辞典“搜集侈富,无美不收”,“较旧作犹海视河”,不仅如此,这部书“图画精详、 译审慎”。《英华大辞典》1908年春初版,接着在秋天就又出了的第二版,可见当时人们对于这部书的需求。
这回看《颜惠庆自传》,就在其“中译本前言”中发现一个不该错的地方:“他主持编辑了《英华大辞典》,严复为该书作序,于190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见《颜惠庆自传》中译本前言第4页?初以为是自己的记忆有错,后来找出了《英华大辞典》,书的内封页的下端明明写着1908,怎么会是1907呢。《英华大辞典》和《颜惠庆自传》都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何者为是,何者为非?读到自传的第54页才明白了,原来还是应该以商务印书馆印在《英华大辞典》上的1908年为是。当时的商务印书馆在上海,《颜惠庆自传》中说,1906年作者在北京时约了十几位助手,编辑《英华大辞典》,“历时两年”完成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07年之说不知缘何而来。
我说旧籍可以订新,这可为一例。有时候旧籍还可以给新书做些补订的工作。《颜惠庆自传》的副标题是“一位民国元老的历史记忆”,看副标题就知道此书侧重于仕途经历,而略于文化。关于《英华大辞典》的编辑过程,自传中讲的极其简略,仅仅用了八行文字。我本来是想通过它来补充了解那部中国近代史上第一部大型英华辞典的编纂情况,结果却是要用《英华大辞典》来补充作者的自传了。
大辞典是应“商务印书馆主人之请”开始编辑的,一开始是韦氏大词典做底稿,仅仅译了几页,编者们就觉得“失计”,因为韦氏大词典本来就是一部大部头,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内容,势必造成“非数巨册万页”不能成其事。这样一来,成本就非得“数十万金”,而书成之后,“非出百金”不能得其书。这样贵的书是不能嘉惠学林的。接下来的编辑工作“采用纳托尔的《英语大词典》做范本,同时经常参考韦氏大词典和其他大型英语工具书,直到完成此书。而所用参考之书“不下数十百种”。可见颜惠庆和他的助手们用功之勤。
这是旧籍可以补充新书内容的一个例子。旧籍的可爱之处往往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