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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灰色:柔软的穿透力!

2003-02-10 18:46:00 来源:书摘 黄集伟 我有话说

韩少功
  (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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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我本来是没有理由对韩少功失望的,可读完《暗示》,我有了一个理由。
  
  ②我抱着至少超越《马桥词典》心情读《暗示》,结果很惨,我发现,新书《暗示》不仅根本无法被称为“长篇小说”,甚至,就算将其划入“随笔”一类,其水准也已悲剧性地滑落到作者1996年出版的随笔集《世界》之下。
  
  ③“上帝不是幸福的免费赞助商。上帝指示了幸福的目标但要求人们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说,电磁场上这些激动得哆哆嗦嗦的小铁屑,为了得到性的美好,还须一次次穿越两相对视之间的漫漫长途”……这是我至今仍然记得的出于韩少功“性而上的迷失”文中的一句话。可到了《暗示》,不仅如此句子背后所存贮的胸怀、视野、锋芒之类已全无踪影,就连《马桥词典》中所呈现过的那种险峻掺杂朴白、混沌融会纯粹的个性也已消失殆尽……为何一个值得期待的作家其智力危机来临得如此之快之早?
  
  ④我无聊地想,这恐怕与韩少功过早“解甲归田”有关?因为我发现,在《暗示》中,举凡言及“骨感美人”、“卡拉OK”、“电视政治”、“行为艺术”、“进步主义”之类与城市、人群密切相关词条时,韩已一点儿“狠”不起来!曾在《马桥词典》中被韩少功阐释得怪异而丰润、集“能干”、“本领”、“技艺高超”、“残暴”、“歹毒”、“恶意”、“不怀好心”于一体的那种“狠”的美学锋芒已远远离“韩”而去。剩下的,不过乏力感叹庸常唠叨,一堆一堆,琐琐碎碎。
  
  ⑤也许,当一个人不再混迹于喧哗人流嘈杂街市、不再会心于蜩螗沸羹急管繁弦,其智力所向之锋芒必然转为虚无?其智力呐喊之嘹亮也因此缺少了一种不可或缺的合唱背景?大约如此?
  
  (●《暗示》/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李洱
  (青年作家)

  
  ①李洱的小说里充斥着丰富的无聊感——最开始,我不很明白,李洱何以能将那种“无聊”写得那么令人感动,后来,我发现,所谓“感动”,不过是我自己在那里面找到一种认同而已——显而易见,如此认同是个借口:一个让我自己继续无聊、快乐下去的借口。
  
  ②我倾向于将李洱的小说定义为“知识者”小说。我的看法是,此类小说中所有形而下细节,统统具有尽管不够清晰却始终隐约闪烁的精神指向——一一落实、猜测直至虚构那些“指向”,也便成为阅读李洱小说的最大乐趣:《二马路上的天使》中的杜蓓真的将整容手术做到肚脐眼上了吗?如此细节是在暗喻学术评价体系已然面临脱胎换骨?《导师死了》中的导师吴之刚到底是否真的罹患肝癌?他之坠楼,是畏惧肌体之无聊?抑或体制之无聊?我找不到答案。可我知道,有答案。
  
  ③到目前为止,李洱小说除《花腔》外,至少在叙述层面一概平实流畅。对此,我始终满腹狐疑。尽管极力掩饰、遮蔽、叙述口吻极尽平缓、漠然、无聊、庸常,可作者内心的狡黠、乖张、乃至思想风头的暴戾等等依旧蛛丝马迹,暗香浮动。
  
  ④在《破镜而出》中,作者借“我”之口说:“我现在已经习惯于用平静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尽量不让它有什么反讽色彩(P6)”……如你所知,我依旧感觉如此告白本身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难道您反讽得还少?
  
  ⑤顺便说一句,我一共读过李洱的三部小说。不知何故,作者分别两次将自己漓江版、文联版的小说集命名为“遗忘”?李洱究竟要“遗忘”什么?再有就是,李洱本人最喜欢的颜色是不是正是他《破镜而出》中提到的“鸽灰色”?而理由,正因为鸽灰色是“一种柔软而有穿透力的色泽”(P2)?并且,它像极了作者本人性格?
  
  (●《破镜而出》/长篇小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罗杰·卡罗琳
  (博物学家)

  
  ①罗杰·卡罗琳是博物学家。他与众多博物学家编撰的“学生探索百科全书”后来成为“Discovery”的品牌读物。
  
  ②“学生探索百科全书”共计四卷,分别名之为《地球探索》、《动物探索》、《历史探索》和《科学探索》。严格说,如果满怀深刻的历史意义伟大的现实意义之心,“叙事”稍微“宏大”,这其中的任何一册,都很容易繁衍出皇皇万言之巨。
  
  ③以“博物学”为宗,全无套话、废话、罗嗦话,单刀直入,扼要精辟,可谓本丛书最大特色。打比方说,穿梭在诸如地球、动物、历史、科学之类宏大命题下的,是确切的数字,干净的常识,利利索索的背景交代、典故钩沉,一丁点儿多余脂肪、臃肿赘肉不要。好活儿。
  
  ④文前,我不怀好意说到“宏大叙事”。我的本意并非和它过不去。我想说的是,在一个专为学生撰写的“百科全书”中,我之所谓“确切”、“干净”、“利索”等文字品性,远比宏大、深厚、丰润、驳杂更重要。而在一个浮躁席卷一切传媒、出版机构亦绝少幸免的语境中,那些确切的“常识”,往往最先被忽略——与靖蓉恋、松霞恋、锋菲恋相比,大象有五个脚趾、斑马有一个中脚趾、白犀牛有三个脚趾,驯鹿有四个脚趾之类实在显得太过平常了。
  
  ⑤许多雌蜘蛛在产卵后就死了,母亲的身体就成为一些幼蛛的第一顿饭,它们在动身为自己觅食前,以母亲的残体为食(《动物探索》P117);农田、果园和人工森林都不是自然环境,这些地方只有单一的植物生长,而其他的植物或被铲除或少有机会生长。在自然环境中,多种植物共享同一栖息地,吸引野生动物。植物和动物的自然多样性叫生物多样性(《地球探索》P173);在1667年的一次输血抢救中,献血者竟是一只羊,病人则是个失血过多的15岁男孩,他后来竟活了过来(《科学探索》P169);中国人在7世纪时开始使用纸币,13世纪,马可·波罗在中国旅行,见人们买东西用纸币而不是用硬币时,大为吃惊。17世纪时,欧洲的银行开始发行纸币,它可以在银行与金币和银币交换(《历史探索》P255)……
  
  ⑥阅读如上确切、干净、利索的“常识”,让人在平静中有一丝惊讶,在惊讶中有一丝警醒。纳博科夫说,细节就是上帝。可今天,尤其是那些确切记录我们龌龊与璀璨、耻辱与愉悦的常识、细节,常常最先被我们弹出记忆。身处所谓“瘦身时代”,“文化瘦身”工程何时启动?那些时尚浮尘、情色赘肉、绯闻脂肪何时也被我们淡忘——直至遗忘?
  
  (●《学生探索百科全书》/〔澳大利亚〕罗杰·卡罗琳等著/百科全书/学海出版社出版)
  
  
半夏
  (出版社资深编辑)

  
  ①半夏是某出版社资深编辑。在写《西皮二黄》前,我读的更多的,是他在南方周末专栏区写的“昆虫记”。若论内心所爱,半夏多半更看中“西皮”,可读者则多半钟情“昆虫”……说到曾在南方周末连载的那个“昆虫记”,网虫戴新伟先生有四字评价:相见恨晚。
  
  ②严格说,尽管带有明确的学院派文象,半夏文字依旧很难算是货真价实书呆子类。这其实有点冤枉。半夏职业是出版社编辑不假,国文童子功扎实不假,出版历练多年不假,甚至其文象古朴淳厚、内敛持重也是不假,但要言及时尚风云,他又未必茶壶煮水饺,说不出道不明,更未必查不清源流拎不清沿革……打比方说,你以为科班花旦不能唱王菲的“只爱陌生人”?
  
  ③事实是,有些时候,如半夏者,在有了“学院”底色后,诠释时尚缤纷流行色,反倒多了参照与借鉴。当然,在“个性化表述”前提下,半夏文字用力一定于倾向醇厚之酒而非爽口饮料。为此,我多有嫉妒而难言。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一位作者还有把自己的书戳在书架上放个三年五载的小野心,那就要像半夏那样,放弃雪碧,倾向小二。
  
  ④“如陈涉这般的佣耕村夫,如韩信这样的无行贫士,如刘邦一般的酒色亭长,如张良那样的破落贵族,都可以借乱世而头角峥嵘,锥子穿口袋,脱颖而出,搏个封妻荫子的出身,甚而出将入相,皇帝轮流坐,明年没准就到了咱家,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清秋大梦,未必就是圆不了的黄粱。倒是并非乱世的太平盛世,冯唐只能易老,李广终究难封,贾谊屈于长沙,梁鸿窜于海曲,而这原本都是非无圣主、岂乏明时的也么哥(P87)”……
  
  ⑤上面这段话,我以为最代表半夏文象。如此特质,与“舍弃雪碧、倾向小二”的原则是一致的。说得更具体,那就是宁舍“疏可走马”,确保“密不透风”。作者真正想要的,就是这种挤挤挨挨密密匝匝磕磕碰碰的高密度——尤其在一个无文不兑水无话不装腔无处不作秀的当下语境中,有人甘于寂寞用不乏“肉感”的倾向于酒的文字伴随我们日益喧嚣的日子、日益浮躁的晨昏,是福祉。
  
  (●《西皮二黄》/书评随笔/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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