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高度发展的城市中也存在尖锐的实用性问题。观察这些问题，有助于我们思考未来高度发展的经济存在哪些经济增长方式――不论这些经济在何处出现。以废弃物处理为例，各种各样的废弃物――空气污染物、水污染物、垃
美国的城市在处理废弃物方面没有什么进步，但我们能看到一些解决这类问题的线索。我认为这些线索所预示的，不是废弃物的“处理”，而是废弃物的再生。报纸上时常看得见跟废弃物相关的小新闻。《纽约时报》介绍了日本制造商生产的一种对分类处理后的垃圾进行打包的设备，它利用水压将垃圾压缩，再根据需要，将压实的垃圾块裹在沥青、水泥、乙烯树脂或者钢板中。细菌在处理过程中被杀死。这些垃圾块几乎能被制成任何所需的形状，从而用于建筑中。金属中的垃圾块还能被焊接在一起。该公司的美国代表在接受《纽约时报》的采访时说，该处理过程――且不论产品的实际用途――比焚化便宜50％～75％。该公司生产的最大型的机器能在24小时内处理3000吨废弃物；最小的也能每天处理150吨。这家公司过去生产的压缩设备，主要是将裂成条状的车身压成坚实的小块，以降低废料处理成本。看来，新设备的生产，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一家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制造商在广告中宣传了一种可被安装在建筑中，用以取代垃圾焚化炉的设备。它能将垃圾的体积减少约75％，从而使垃圾的回收更为简单、经济。该设备装满压实的垃圾后，会被回收垃圾的承包商收走，放设备的地方也空了出来。这种方式本身当然还实现不了垃圾再生，但它向我们表明，还需要某些辅助系统，将废弃物从产生地移到处理地。
很多地方都将垃圾加工成混合肥料。《纽约时报》似乎雇用了某个对垃圾非常感兴趣的记者，因而还报道了位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家小工厂（由所有者和一名兼职的助手经营），该工厂将餐馆垃圾转化为脱水的轻质粉末状花园混合肥料，销售收入非常可观。该工厂的所有者还将从垃圾中找到的银器卖回给餐厅，从而支付工厂本身的开销。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市有一家处理未分类垃圾的工厂，其处理方法更加精巧。首先，垃圾将通过一个磁性分离器，提取出的金属作为废料销售出去。之后，剩下的部分被压扁、浸泡、降解（利用细菌）、晒干、筛淘，用于生产一种惰性的混合肥料。这种肥料没有营养价值，但是能起到调节土壤的作用，化学肥料无法做到这一点。该工厂规模很小，每天只能处理100吨废弃物。它无法靠销售产品收回经营成本，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意思。市政当局向该工厂支付每吨3美元的垃圾处理费，从而弥补工厂的产品销售收入与其经营成本之间的差额。市政当局认为这一安排很实惠。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废弃物再生即使还处于非常初级的试验阶段，也能够十分经济地实现。
解决空气污染的传统方法是禁用或尝试禁用那些会大量产生如二氧化硫等污染物的燃料。我怀疑这种努力的有效性。当然，它能够减少特定烟囱造成的污染，但是随着烟囱数量的增加，污染也自然随之增加，即使使用高质量的燃料也一样。处理某一问题时，仅通过简单的尝试减小问题，很少能取得成功。1964年9月的《公众服务杂志》在一篇技术性文章中报道了一个更有前景的解决方法。宾夕法尼亚电力公司的一位副总裁介绍说，这家位于宾夕法尼亚州约翰斯敦电厂自1961年开始，就在该厂下属的一家采用煤炭燃料的工厂中，试验从燃料堆中收集二氧化硫并将其转化为硫酸。硫酸是现代经济中最基本、使用最广泛的化学试剂。在试验中，有90％的硫酸是从普通的低质量生煤中获得的，这些生煤含有3％的硫磺。该工厂一天可以获得大约1050吨浓度为70％的硫酸，这些硫酸在试验期内的平均市场价格为每吨8～10美元，而获取和转化的成本为每吨7美元。该过程实际上提供了一种以硫磺制备硫酸的新方法。同样的方法，原则上来说，已经被广泛地应用于收集空气污染微粒，如飞灰和煤灰，它们都可以循环利用。飞灰被用来制造煤渣砖。我认为，空气中各种极富潜在价值的有害气体，也应该经收集后循环利用。
当然，有一些废弃物再生产业已经利润颇丰了。芝加哥的垃圾处理机械已在世界范围内交易，创造出极大经济价值；芝加哥同样也是利用废旧汽车零件进行再生产的中心。《时代周刊》写道：“现在至少有1000家各种规模的翻新厂，并且整个行业已经形成大规模、高效率的生产。在工厂的递送码头，每周有成千的废旧零件被拆卸、清洗，之后再换上新配件，重新调试后发货给零售商……更换零件时，97％的点火装置、81％的发动机、78％的离合器、77％的化油器、66％的刹车组件以及62％的水泵都是翻新的。”为了表明消费者获得的实惠，该报道还指出，一个翻新的四冲程化油器大约需要35美元，全新的则需要55美元。
废弃物循环利用的最早形式之一是废纸的再利用。一家出版用纸的生产商在广告中称，它造的纸比新纸浆造的纸更经得起湿度和温度变化的考验。广告还附上纽约市一组极富震撼力的照片，将该市比喻为“混凝土的森林”。把城市比做另一种造纸森林，这个想法非常巧妙，但不如将城市比做生产废弃物的矿藏全面。在未来高度发展的经济中，城市很可能成为多种原材料的巨大而富饶的矿藏。这些矿藏和现在所发现的都不相同，因为它们会随着时间和开采次数的增多而变得更加富饶。收益递减原理适用于其他采矿操作：哪怕是最富饶的矿藏，开采完毕后也就再无用处了。但在城市中，同样的材料可以不断重复利用。那些原来被忽视的新矿藏将一直开放下去。另外，就像我们目前的废弃物中含有过去所没有的成分一样，未来高度发展的经济也会生成我们目前所没有的废弃物成分。那些最大型、最繁荣的城市，将会是最富饶、最容易开采、最取之不竭的矿藏。在废弃物回收中占得先机的城市，将能创造出大量相关的开发工作；也就是说，许多本地公司将会生产出必要的回收和处理设备，并将其推广到他城市和城镇。
如何组织这些矿藏呢？首先让我们区分一下两大类废弃物：水中的废弃物和其他的废弃物。暂时不考虑那些水中的废弃物，则其他所有的废物都需要人们在垃圾产生地收集起来。甚至那些进人空气的废弃物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只有在污染物进入空气之前将它们捕获，从而阻止空气污染。这些被捕获的废弃物，例如发电厂的硫酸，需要像其他非水中的废弃物一样，通过人力回收并将其转移给处理者或再利用者。发电厂产生的硫酸，能够说明我所认为的废弃物再利用中的最大困难，同时也是组织这类新产业的最大机遇。发电厂产生的硫酸并不算多，还不足以让电力公司投身于存储硫酸、寻找客户、运输货物的产业中。然而这些硫酸是值得收集的。事实上，这种情况下，某个化工厂会与发电厂签订合同，收集这些硫酸并付钱给发电厂。在大城市中，许多燃料使用者――医院、加热厂、工厂、公寓――都会向空气中排放二氧化硫。论排放量，单个使用者产生的二氧化硫比发电厂要少，但是所有使用者的总量是巨大的。它们并不打算利用自身的化学废料，来创造成千上万不值一文的化学品经销业务。同样，那些想处理掉旧机器的人，也很少觉得值得花时间去寻找想购买二手机器的人。最好是有专人从不同的工厂回收淘汰的机器。这些人即便不去寻找最终使用者，也可以作为中间人对回收的东西进行分类，并卖给那些了解各种二手机器市场的专家。
当废弃物再利用还处于初级阶段时――就像目前一样――二手机械回收、废纸回收、餐厅垃圾回收都是可行的职业；等废弃物再利用进一步发展后，这些工作就不那么必要了。想想一个家庭和他们制造的垃圾，就能明白过来。想象如下人士登门造访：只对废旧金属感兴趣的服务人员、只对废纸感兴趣的人、只对食品垃圾感兴趣的人、只对废旧木家具感兴趣的人、只对用过的塑料感兴趣的人、只对旧书（而且只是那些烫金字母封面的书；另一个服务人员对其他书感兴趣）感兴趣的人，等等。一个家庭很可能会被来来往往的人弄得发疯，更不用说他们还得将各种垃圾分类，并储藏在不同的地方。垃圾制造者若嫌废弃物处理过于麻烦，不值得花时间，那么废弃物就会成为该经济体的尖锐问题。
因此，一种目前尚不存在的工作是很必要的：回收所有废弃物的服务，其目的不在于把回收的垃圾送去焚化厂，而是把它们发送给各种专业机构，由后者负责将垃圾运送给处理者或再利用者。当全面的废弃物回收服务规模壮大之时，回收者将会采用多种技术设备，提供设备和服务以收集燃料堆中的硫酸、煤烟、飞灰以及其他一些目前仍无法收集的气体。它们也许会通过转包商，提供并处理用集装箱装好的废弃物，并安置斜道等固定装置。由谁来发展这些综合回收服务呢？我猜测是门卫服务合同商――门卫服务本身依赖于少数几个机构客户和其他大客户，创造开发工作的表现乏善可陈。但是在经济体中，如果从事底层工作的人能够不受阻碍地开发新工作，那么门卫服务这类底层职业也有望成为复杂、繁荣、重要的新产业发展的立足点。
综合废弃物回收厂在经营之初，可能会像圣彼得堡的垃圾处理工厂一样，每处理1吨废弃物收费3美元，同时通过销售产品获得其余的收入。收费形式方面，可以直接从垃圾制造者那里收费，也可以是税收这样间接的形式，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由于处理那些尚不可转化或没有再利用价值的废弃物，并不能产生可供销售的产品，因此收费可以弥补这类成本。随着无用的废弃物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销售所得的收入越来越多，综合废弃物回收厂将会以免费回收垃圾为卖点来相互竞争。现在一些回收厂只收有利可图的特殊废弃物，也在免费提供回收服务。最终，综合回收厂将会通过付费来相互竞争，目前同样有一些特殊废弃物的回收厂在这么做。在大城市中，综合废弃物回收厂每年将会回收和销售成千上万吨原料，并将其大量提供给处理各种特殊废弃物的转化工业和循环再利用厂。
水中的废弃物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回收废弃物的工作由水完成，但下一步的分离工作很麻烦。当前处理污水并获取产品――净化水和残余物――的方法不但昂贵、复杂、费时，而且还要占用大量空间。已有的污水处理厂数目相对需求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回收被工厂废弃物污染的水，同样十分昂贵。苏联的造纸业污染了西伯利亚的贝尔加湖，苏联的自然保护者认为这可能对湖中的淡水生物造成极大危害，而这些生物进化了相当长时间，而且始终与其他水体中的生物隔离。这一破坏存在的借口和污水、废弃物破坏伊利湖中的所有生物（已经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的借口一样，都是分离污染物或者将污染物移到其他水体中的方法太昂贵了。
因此，考虑到分离上的困难，处理水中的废弃物，首先就应当尽一切可能阻止废弃物混入水中――再用其他方法回收它们。这种做法对于某些废弃物是可行的：这些废弃物混入水中，仅仅是因为水是将它们排走的载体。人类的排泄物就属于这类；用流水冲走排泄物的做法非常原始。我们现在还一直在用这种古老的方法，简直匪夷所思。污水中的排泄物，包括暴风雨冲刷下的废弃物，使得处理城市内的废水变得更加困难，也使得与水污染相关的公共健康问题恶化了。
我认为将来的经济体会转而使用化学厕所。厕所里的废弃物会像其他非水中的废弃物一样被回收。它们会变成灰烬――被“烧”成少量经过脱水和灭菌处理的磷酸盐和硝酸盐――家庭厕所的灰烬一年回收一次，公共场所的稍微频繁一些。其他一些能够避免混入水中的废弃物也与此类似：它们之所以混入水中，主要是因为以水为载体排放，比其他回收方式来得经济。食品包装厂
的垃圾就是一个例子。热水排放到河流和湖泊中，会产生所谓的热污染，它会破坏水环境中具有净化作用的生物循环，导致严重的水质下降。如果热水能够被收集起来用于产生热量的话，不但能终止这一破坏，还能够节约燃料。如果其他的工业废弃物也能够得到再利用，那么水中的这类废弃物就会消失，至少增加的速度会减慢。例如，纸的再利用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造纸过程中的废弃物。降解铝造成的水污染，能通过铝的循环使用得到改善。其他一些目前会造成水污染的生产过程将慢慢因为过时而被淘汰。例如，电力汽车可以间接减少炼油过程中产生的水污染。其他的工业污染物都是制造过程的必然产物：除了造纸、炼油、降解铝外，染色、纺织工业、炼糖和酿酒都必须用到水。我们还可以预计，一些目前还没有的制造过程也会用到水，因而会有更多的工业废弃物不可避免地进入水中。不妨用一个疾病的例子作类比。不需要照顾患有天花、霍乱、鼠疫、伤寒、猩红热、白喉、肺结核、小儿麻痹症、麻疹、坏血病、疟疾、梅毒、十二指肠病、黄热病的医生，和不需要研究这些疾病的研究人员，才能有更多时间去照顾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并研究尚未攻克的疾病。所以，经济体只有处理好简单的废弃物回收问题，才能够很好地处理更加困难的问题。
（摘自《城市经济》，中信出版社2007年8月版，定价：2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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