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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是屈原的主场。但是,我今天依然要把C位给苏轼。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偏心。
在中国古典文学界,有一个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写的作文题:心疼屈原。到汨罗江畔走个基层,心疼一秒;今天过端午,心疼一秒;今天实在不知道写啥也要强行蹭热点心疼一秒……不信可以翻翻,基本上没有哪个喊得出名字的诗人放过了屈原。
苏轼也不例外。他参观了著名景点屈原庙,就写了下一首《屈原庙赋》。在四川的时候发现一个与屈原毫无关系的地方竟然立着一个屈原塔,哪怕是山寨景点,苏轼也赶紧写了一首《屈原塔》。
说实话,心疼屈原的人那么多,真正能懂他,不太容易。
屈原是什么人? 他一度管着楚国的内政外交,左右列国局势,堪称一时风云人物。只是在楚国政策急剧转向之后,他才彻底失势,成了在江边散步的退休老人。
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天上地下的巨大落差,却老说心疼屈原。屈原泉下有知,可能也呵呵一笑:你懂啥呀?你见过这么高,又摔得这么惨么?在公司都不是扛把子,最大的打击也就是股票套牢,怎么懂我?
但我觉得,苏轼是可以懂他的。
很多诗人是过世之后被重新发现的,苏轼不是,他一出道,就已经呈刷屏之势。
苏轼二十来岁,应礼部试,一举考上第二名。本来是第一,欧阳修误认为卷子是弟子曾巩所作,放第一有点不好意思,就放第二了。这么一炒作,他成了史上最有名第二。
后来又去参加制策考试,成绩下滑了,考了三等。这主要是考试设计者的脑洞,他们认为一二等是内定给孔、孟这类圣人的,地球人最高只能到第三等。宋朝建国以来,只有俩人考到过三等,苏轼是其中之一。于是,他成了史上最有名三等。
苏轼还被当时宋朝政界教父级的人物夸上天,点赞数暴增。
欧阳修1分钟前
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韩琦1分钟前
轼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
宋仁宗1分钟前
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这就是苏轼的起点,够不够高?再蹦两下也差不多能望到屈原的那片天空吧?
然后摔得也跟屈原差不多惨。苏轼的人生,像是被打飞的高尔夫球,向着国境线一路狂奔。“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从首都圈,来到了包邮区,又摔到了珠三角,直至天涯海角。
他的官职也从最高的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云云,一路降格为芝麻小官,后面还带一个“安置”的头衔,跟犯了错留校察看的意思差不多,档案里挂着前科。
想想今天,大学毕业生卖卖猪肉,名校博士上个电视求职,奥数天才提前退学,都还要大惊小怪,非说他们是“沉沦”。那苏轼算什么,从外太空砸到了地心深处吧?
所以,苏轼这样的人生,应该配得上感同身受的缅怀一下屈原了。
但是他们俩还是有点不一样。屈原的一生,眼见着楚怀王被掳,国都被攻破,楚国行将覆灭。对他来说,天地之大,已无处容身,只能“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
苏轼虽然人生不幸,但好歹还算太平岁月,还可以说“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用心大为自己安一个家。
所以,看到苏轼卒年“1101年”,距离靖康之变的“1127年”还差着一点,这真是他倒霉一生的一点点小确幸了。
无论如何,屈原、苏轼同是天涯沦落人。然而他俩算最惨的吗?不好说,比惨这种事,往往不会有下限。
杜甫,安史之乱挺过来的;颜真卿,一家全是烈士;李贺,从小体弱多病硬撑到了 26岁;元好问,国破家灭还当过俘虏……
从文化史的角度看,文化累积一点点,可能都是因为有一个人,经历了外人绝难想象人生悲欢。哪怕一本装帧粗糙、错字乱飞的《历代诗歌选》,仔细梳理一下,其实也满满的全是呼天抢地的悲剧。
这里乱入李白的一句诗:“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我们应当明白,文明最厚重的部分,不是金碧辉煌的台榭宫殿,而是有些人在不幸面前,所展现出的顶天立地的人格高贵。
撰文| 易之 编辑| 程援探
主编| 周立文 副主编| 殷燕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