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发自内心。
20年前,女作家谌容那《人到中年》的低吟浅唱和声声呐喊,才几何时,小说中的那种生活情境,竟成了我今天活脱脱的现实。
上有老,下有小,工作繁重,这是当年谌容笔下吴牛喘月般的中年人的真实人生写照。而今,我也迎来了这种尴尬。
且不说,身体各个部件经过几十年的超负荷运转,有些已经需要大修和调整;也不必说,疲于奔命的工作压力,无形的和有形的工作指标;且不说,早已收敛了周游大好河山的玩心,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心猿意马,只要有出差机会便想着法儿争取,而现在是找出理由推拖不去;不再说,没有了当年接受任务的那种兴奋,反而觉得增加了某种压力……
除了工作之外,一边是日渐老去的父母,一边是已跨过中年的老公,我的心整天就悬荡在他们之间。
怕接父母家的电话,这就是我真实的心境。常常在电话上看到父母家的号码或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记得几年前的一日上午,老父打来电话,声音变了调:"你妈早上走了……"我当时就觉得有一股电流迅速从上身传到脚下,双腿立刻瘫软了。没想到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到现在还没回来。"这才又让我松了口气。
为了减少惊恐,我给老父母立下一条"军规",我平时给他们打电话,无大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可有时他们不遵守"军规",电话那边可以听到笑盈盈的声调:"我们很好,你不要害怕。"
已到垂暮之年的老父老母,最让我放心不下。尤其是老父亲,血压高的历史已经持续了40多年,心绞痛发作几乎是家常便饭,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脑拴塞住院4次、留下了后遗症。
2006年元旦刚过不久,那个令我担忧、令我害怕的电话还是打来了。我接到电话时,父亲已被999急救车送到了复兴医院的急诊室,又是一次大面积脑栓塞。病情很严重,需要家人日夜守护。我身体虽不算好,但在家却是主力。于是,我承担了最累的护理工作--夜里值班,患有高血压的妹妹有时替我值一两个晚上,心中不免萌生家丁不旺的悲哀。没办法,心脏不好的老公也给排了班。一天早上我拖着疲惫身体刚进家门,就听老公用责备的口气说,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我死了你都不知道。他告诉我,昨天早上他在去医院接替我值班的路上,心脏又感到不舒服,含服了速效救心丸,才有所缓解,可他怕我着急,没有告诉我,夜里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发作……
泪水一下子滚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淌。我顾了那头儿,顾不了这头儿。我感到那么无助!
2006年,我们在医院里陪伴老父亲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春节。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住了近一个月医院的老父亲终于回家了。可是,出院不到一个月,当他再次住进医院时,就再也没能够回家……
曾经总是挺着笔直身板的母亲,现如今背驼腿也弯,路都走不稳了,却还是那么要强。大概是怕给儿女添麻烦,已80岁的老母,找出各种理由仍坚守在"老窝"。老母独居在家,每天打个电话,也不能让我放心!每个周末我们都要回去陪老人住一天,做些家务,并洗好一周的菜,贮藏在冰箱里。每次从母亲那儿出来,心里总是很沉重。
2007年的春天,怕和恐惧充塞了我整个的心。我把床头、写字台以及老公准备穿的衣服里都放上了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以备不测。
过去,老公心脏时有不舒服感,那是熬夜留下的后遗症。可从没像今年年初这样,隔不久就发作一次,而且常常在夜里。现在回想起来,是气候在捉弄我们。去年冬天又是个暖冬,到了停暖气的时候,天气一下变了脸,在屋里穿着棉袄还嫌冷,4月中下旬还要穿着毛衣裤,可刚到5月初,天又一下子热了起来,穿着单衣感觉还热。气温的骤变,让老公本是"弱不禁风"的心,经历了一次重大的磨难。也让我的一颗悬着的心,不敢轻易放下。
一边是离生命终点越来越近的母亲,一边是不知何时就会整出"突发事情"的老公,我只能用自己的貌似坚强的肩膀,抗起压得我喘不上气的重负……
人届中年啊,真不易呀!
感叹发自内心,却不会由此影响我们努力工作的步伐,这就是我们这代人特有的品质。环顾四周,同龄人中哪个不是背负重压而拼搏向前的呢!
(作者为光明日报国内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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