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样子,就算夜晚也不觉得冷。凌晨下了夜班,和华挺、李可一起到"夜班食堂"--永和豆浆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然后懒散地走在凌晨3点的崇文门外大街上,疲惫也扫去大半。
我眼中的资深夜班编辑华挺忽然感叹道:"好好欣赏一下北京的夜色吧,上完夜班就欣赏不到了。"
是啊,很少有机会认真看看夜晚的北京与白天有什么不同?喧嚣的马路在桔色的夜灯下显得异常宁静;林立的高楼隐身到夜色中;卖麻辣烫的小贩总在这个时间出现,热气腾腾的推车为夜晚增添一抹暖意。不可思议的是,都市的疏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亲切感。
或许和夜色有关,或许和心境有关。很难说这一丝亲切感是因为这个城市、这份工作还是这种生活。
2007年,是我离开校园,进入光明日报社工作的第二个年头。前半年,我昼伏夜出,在总编室轮岗上夜班;7月初,在入社一周年之际,我正式回到科技部工作。
我对夜班适应很快,没有遇到诸如睡眠之类的困扰。起初有点小得意,现在回想,那是因为总编室领导和老师的宽容。他们其实把我们当作孩子看待,工作中放手让我们做事情,生活上对我们很照顾。
只要是范志臣副主任上班的日子,下班后他都让我乘他的车到小区门口,对此我深感不安。可他却说,没关系,反正顺路。我知道这比直接走两广路要多兜一个圈子。
有一次跟邵文杰老师上班,大概是受了寒,忽然开始胃痛。对这个老毛病我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大声嚷嚷,喝点热水就扛过去了。第二天,邵老师刚到办公室就扔给我一盒"香砂养胃丸"。"去医务室拿药顺便帮你拿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2007年6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香港回归祖国十周年庆祝活动举行,等稿、选稿、画版、对版、转版、改样、签付印……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的夜班生活随着这一晚的工作宣告结束;就好像一个故事到了高潮戛然而止、没有过渡,让人意犹未尽。
回部门之初,金振蓉副主任安排我和张蕾一起担任科技版的编辑工作。9月份,胡其峰老师去江西挂职之后,我接替他成为卫生部的跑口记者。
一个记者一旦"跑"起来,成长也就快起来。新闻发布会上,准备好的问题被其他记者抢先提问,并不气馁,反而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消息见报,对比其他报纸尤其是新华社的稿件,看其他记者怎样做题、写导语,心里在暗暗较劲;每个月报稿费的时候都盘点一下,哪些是例行发布会、哪些是任务稿、哪些是独家,做到心中有数。
年末参加中宣部、卫生部、中医药管理局和总后卫生部联合举办的"全国卫生系统先进典型事迹报告会",惊喜地在报告团成员名单上看到新华社记者朱玉--一个让新闻学子心生敬意的名字。朱玉介绍的是新疆哈密市二堡镇二堡村乡村医生刘玉莲的感人事迹:
"头一次给人看病,刘玉莲比病人还紧张,打针时手哆嗦个不停,给发高烧的病人服下退烧药,自己反倒出了一身汗。病人烧退了,刘玉莲才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说,把这个病人治好,我就是个医生了。"
很平白的一段话,听得我眼睛有些湿润。我的职业认同感是怎样产生的呢?刚工作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张记者",我恨不得挖洞钻进去。在采访一系列青年科学家之后,在成为跑口记者4个月之后,在参与我国首次绕月探测工程的报道之后,我终于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称呼。
有这样一群优秀的人,他们怀有同样的梦想,承担相同的社会责任,恪守相同的职业道德。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分子,我深感幸运。
借用台湾导演侯孝贤一部电影的名字,想要表达这样一种感觉:在离开校园一年多的日子里,我遇到过困惑,得到过帮助,付出过努力;我认真工作,没有放弃读书和运动;我开心生活,偶尔面对一些小烦恼……将来回忆,这未尝不是生命中最好的一段时光。
(作者为光明日报科技部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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