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的题外话
王蔚 

  我曾对江西印象不深,邻家小女子多次说过她是江西人,而我只记住她来自南方某省,因为江西曾不是一个令我神往的地方。

  2007年10月底,学习宣传贯彻十七大精神主题宣传采访团成立之初,宋言荣主任问我想去哪个省,我毫不犹豫地报了云南。然而阴差阳错,我到了江西,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方水土养育的那一方人。"三门一进士,五里一状元"是江西某地的广告牌,江西名副其实!不少历史上的大学问家、状元,共和国的开国元勋,都来自江西。那里文化底蕴深厚,光明日报深受知识分子欢迎,宣传干部们津津有味地对我谈起《国学》版、"百城赋",连发给我们的介绍材料,有的也被编排出赋的味道。邻家小女子近日对我惊叫:"哇!你去的是我的老家啊!"我这才对她刮目相看,老俵,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到江西后我发过几篇报道,到发此稿时止,报道还处于"进行时"。然而见报的文章,不一定都能写出我感受到的全部江西,这里想说的"题外话",有感动,有新发现,也有对自己已发报道的某些反思。

  江西有红色文化,众人皆知,但那血与火的历史,只有置身于其中才会体会到那份感动。1934年红军长征出发时,瑞金的群众问红军哪年能回来,答曰:"三五年。"百姓后来说,红军没有说错,"三五年"正是三五一十五年啊!几乎等白了少年头,苏区人民终于看到了五星红旗的升起,在那"人要过刀,石头要过火"的血雨腥风中,他们度过了无比艰难的岁月。在井冈山深山中的小井医院,根据地失守时,100多名伤员全部被残酷杀害。在医院附近的草地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墓,那是曾任医院党总支书记的老一代革命家曾志的墓,她没有选择与家人葬在一起,只愿让自己与牺牲的红军战士们永远相伴。她未留下什么豪言壮语,却让人感受到她几十年对这里的魂牵梦绕。据说彭德怀曾带着600块大洋回到失守的根据地慰问未撤走的红军战士,打算发给每人一块大洋,起先惟恐不够,最后却没能发出多少块。

  许多先烈的后人今都健在,他们未享受什么特殊待遇,因为在那片土地上,几乎家家都是红军后代,遍地都是烈士遗属。《红军阿哥你慢慢走》等"红歌",在当地广为传唱,山道上,密林中,有人在放声唱,有人吹着唢呐,还有《十送红军》等名曲到处可听见。老乡们认为歌手们唱时远没有他们的那番情感。在这里,买光盘尽可放心,摊主无比诚恳地说:老区人怎么会骗你呢?老区人民太热爱那片大山,太习惯那番淳朴,以致于许多人不愿意走出去看看。一根生长了4年的粗大毛竹,只卖10元左右,据说过去只卖5元,他们很少想过办个加工厂,让竹子值钱些;出门偶尔被骗一次,便放弃了再出门的想法。他们"小富即安",老区空气好、景色好,人也好,苏区的热土比哪里都好。

  "井冈山精神"谁都听说过,而其深刻内涵,只有老俵深知,它伴随着多少次败北,多少次东山再起。大革命失败了,毛泽东来到井冈山,红色政权建立仅两年多,便不得不撤走;一番颠沛流离到了瑞金,建立起苏维埃政府,又经历了国民党五次围剿,不得不走上长征路……中国革命是在艰难困苦中走向胜利的。井冈山精神的深刻内涵就是百折不挠、敢闯新路。这些年,不少人生意失败了,便跑到井冈山"参拜参拜",让自已振奋起来。"老区"二字,从未在我心目中如此有血有肉。

  初到江西,我应该尚无发言权,却不知深浅地写了一番我几天内看到的江西,幸亏编委会领导将最初的栏目定为"基层印象",让"浅"有了理由;宋言荣主任、何东平副总编反复修改我的稿件,并不断打电话告诉我他们的修改思路,才让我不致偏颇太多,这里反思一下我的偏颇。

  到了江西,我惊喜地发现那里的新农村很美,简直就是江苏华西村、河南南街村的翻版!乳白色的小楼一排排……我便决定联系"新农村建设"好好地"鼓吹鼓吹"。听到当地干部说,以往"空心村"现象严重,村民在村外盖新居,村中破旧的房屋无人住却都不拆,后来村里成立自己的"规划办",就地拆旧盖新;又说起新农村用上清洁能源沼气,出现了一些"千池乡"、"百池村";村村都在改水,将水管接到各家各户。听到这番介绍,我简单地认为,"空心村"就是要消灭,沼气、自来水就是好。这些思想自然出现于我开始的文章中。

  而后在一些千年古村发现,那里几乎都是"空心村",村民们在村周围盖小楼,村中古建筑全部保留,屋内只有个别老人居住。破旧、黑洞洞的房屋,泥土的地面都保留着原貌,村中巷道都是砖石的了,屋内却未铺上一片砖。邮票上的"江西民居"大都拥有这种内部结构。这些地方没有改水,井水不深,白发老人拎着桶走过来,往井台上一跪,便利索地舀起一桶水走了,他们大概沉醉于这古朴、宁静的生活。而沼气,也并非在所有农村都适用,那些尚在与血吸虫病作斗争的疫区,为有效地控制人畜感染,推行"以机代牛";有的农村以养珍珠、养鳝为主,这些地区都没有足够的牲畜粪便来当沼气的燃料,三格式化粪池是最普遍的卫生厕下水管走向。

  在一些拆旧建新的村委会,干部们大都向我们展示一些旧貌、新颜对照的照片,我遗憾地发现,那些已拆的"旧貌",却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江西民居。就像北京的旧胡同要不要保留那样,我们记者其实不该妄下什么结论。回顾历史,这样的教训不少,在江西,五六十年代消灭血吸虫是翻土灭螺,以及飞机洒药灭螺,这些都严重破坏了生态,且效果难以持久,然而那时不知情的记者们不管这些,拼命鼓吹。所以有人说,越是年轻的记者,下笔越无顾忌,出手很快,越是老记者则越缺乏激情,对许多事物见怪不怪,懒得动笔。是激情好?还是懈怠好?看来还是要多思考,争取实事求是吧。

  (作者为光明日报新闻研究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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