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七种中译本,就是《杨文》所写的1938年成仿吾、徐冰合译本,1943年陈瘦石译本和博古校译本。既然博古的校译本是1943年8月才出版,可是《杨文》又说这个译本发行量极大,“自1938年到1949年估计在几百万册”。这里所说的1938年显然不准确,发行量也不可能达几百万册。当时各解放区干部总数才约有几十万
第八种中译本是乔冠华校译本。为纪念1948年《宣言》出版百周年,中国出版社在香港出版了这个校译本。我早知有这个新版本,但是在内地一直查不到。直到1988年10月我到香港中文大学讲学时才复印一册带回。该书署名译者成仿吾、徐冰、乔木(乔冠华的笔名),校后记说:“由于德文版本之不易找到,目前的译本是根据英文校的――尽管原译是根据德文译的。除掉误植和个别的字句而外,比较重要的校正可以说是很少的。”如果只看这个说明,就会认为这个新版本不能算是新译本。但是我粗略比较一番,改动竟有近百处之多。仅举一例,原译第二章在表明共产党与其他无产阶级政党的区别时说:共产党“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底超出民族的共同利益”,乔木校译时改为“坚持全然和民族问题无关的整个无产阶级底共同利益。”所以本书尽管乔木谦虚地仍然署名成仿吾、徐冰、乔木译,实际上应该说是一种新的校译本。
第九种中译本是苏联外国文书籍出版局在莫斯科出版的《宣言》百周年纪念版。《杨文》说:“1949年初该版本运到中国”,此说恐不准确。该版本里封明确印有“一九四九。莫斯科”,即是说该书最早也是1949年春天才出版。我是1949年3月6日随华北大学队伍进入北京城,贪婪地多次逛书店,到12月间才买到这个珍本的(也可能早几个月已开始出售)。
新中国成立后有8种中译本
第十种中译本是1953年成仿吾的校译本。中国人民大学于1953年12月5日出版了《共产党宣言》新版本,封面写明“马克思诞生一百三十五周年纪念版”,里封写明成仿吾、徐冰合译,又加上〔校译版〕,印数2349册,定价0.26元。当时学校发给我们马列主义基础教研室全体教师人手一册。成仿吾副校长在“重校后记”中说:1938年他与徐冰合译的本子有很多缺点,直到1944年他从敌后回到延安才利用空闲加以校正,但是这个校正本在胡宗南进攻延安时遗失了,这次校正又是他一人作的。这次校正他又作了很多修改。例如,《宣言》开头一句,旧译“一个巨影在欧罗巴踯躅着”,新译改为“一个魔影出现在欧罗巴”;第一章节一句,旧译“一切过去社会的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新译改为“一切从来底社会底历史是阶级斗争底历史。”
第十一种中译本是苏联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于1954年在莫斯科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本第1卷中的《共产党宣言》的译文。粗读可能以为此书就是采用上述莫斯科1949年初出版的《宣言》百周年纪念版的译文。细加比较之后就会发现,全书(不包括四篇序言)修改有67处之多,应该算是一个新的校译本。例如,在《宣言》开头引言中,百周年版译为“各国共产党人”,《文选》改译为“属于各种不同民族的共产党人”,这是重要的订正。因为1848年世界上只有一个共产党,即共产主义者同盟,它约有400个党员,有德、英、法、比等多种民族成员。
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种中译本,就是《杨文》所说的中央编译局于1958、1964、1972、1995、2008年先后重新校译的五个译本。这是出版数量最大、影响最大的译本。
第十七种中译本就是《杨文》最后简略提及的1978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成仿吾根据德文重新校译的新译本。本来自1953年1月中央编译局建立以来,人民出版社通常出版中央编译局翻译的马列主义经典著作,为什么1978年能够另外出版成仿吾翻译的《宣言》呢?内中秘情现在可以披露。原来是成老对中央编译局的译本不大满意。他从1954年起先后调任东北师大和山东大学校长,“文革”中横遭批斗。1972年8月毛主席见到山东省委上报的要保护的老干部的名单,其中就有成仿吾,毛主席特批“此人来北京”。9月他来京,可是到翌年2月仍未安排工作,只好又回济南。1974年7月他写信给毛主席,谈到马克思、恩格斯原著的翻译问题,又说自己有德、英、法、俄、日五种语言文字能力,愿意从事这方面的翻译工作。8月间毛主席批示同意他专门从事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文本校正工作,“在中央党校安排一个位置,给几个助手”,并且要他来京参加国庆大典。12月间他出任中央党校顾问,调李逵六、白晓明等熟谙德文等外文的年轻同志协助他重新校译《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原著。1975年8月《宣言》校译本初稿铅印出来后,成老曾派人到北大国际政治系找到我(1970年人民大学停办后我于1973年调到北大教书)。他还记得我这个当年的“年轻小伙子”,要我参加初稿的讨论。他甚至还约请乔冠华同志参加讨论。这个校译本经过三年努力、三易其稿,到1978年11月才问世,初版印数5万册,1979年3月18日我收到他赠书一册。这个新译本对中央编译局的译本作了很多、很大修改。成老在讨论中多次对我们讲:《宣言》开头一句原来译为“幽灵”,这是博古1943年根据俄文本改的,改坏了,幽灵是死人的灵魂,马克思用的德文Gespenst不是这个意思。1938年他把此词译为“巨影”,1953年改为“魔影”,1978年又改为“魔怪”。可见《宣言》中的重要词语,他在几十年之中一直都在不断推敲应该如何准确、鲜明、生动地译为中文。当然,1978年他这个新译本也并非别人都能同意,都认为译得最好的。近30年前我曾拟好了要点,准备就这个新译本写一篇书评,提出一些不同看法。我亲自到中央党校成老寓所找他面谈。当时中国人民大学复校刚一年,成老是校长兼党委书记,全面主持学校工作,极为忙碌。但是他依然热情地同我交谈《宣言》中的好多译文问题。没有料到,他认为“译文只有是否准确问题,不能百家争鸣”。由此我想拙文只有留待成老百年之后再写了。1984年5月17日老校长仙逝,享年87岁。如今,我也已年过八旬,每次到西郊人大,见到矗立在校园的成老的塑像,对这位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家、老教育家都充满敬意,至今还不便下笔。